纪曜猜得到,那段时间对这个女人而言,有多折磨。
一个人带着残疾的儿子,从小镇走到繁华的都市,生活该有多辛苦,而这种辛苦,还将继续,可她现在,却能说的如此的云淡风轻。
纪曜觉得喉咙涩得厉害。
他突然发现,和这位母亲相比,他懦弱,又矫情。
他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如此害怕旁人的可怜目光,也许是,他从未经历过生活上的这种无助和艰辛。
在金钱和物质上,他从不匮乏,就算当年安行最低谷的时候,他住的也是病房,有很多医生和护工守着。
而在精神上,他也有很多人的支持,有很多人心疼,爷爷、爸妈、纪叙、纪奕……甚至沈梵梵,还有王晰。
这些,都是他矫情的资本。
他曾经那么骄傲,被那么多人仰慕,但对大部分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看着院子里活泼而鲜活的小勇勇,他正逗着他说将来要娶的小姑娘开心,纪曜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若是在小时候,他应该也能像小勇勇一样勇敢,但人在夸奖中长大,荣耀裹身,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更加脆弱了。
“……看到小勇这么开心,我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纪曜转头,在这个经历了无数苦难,却依旧淳朴善良的女人的脸上,看到了“满足”二字,他缓缓启唇:“也是小勇爸爸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用儿子的腿换自己的勋章,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身份地位价钱荣誉,又哪有亲人爱人重要。
孟思琴没搭话,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就算是,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楼下。
小勇勇拍着掌,嘴里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朵朵小姑娘一边跳,一边咯咯笑。
……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孟思琴轻咦了一声。
她今天并没有别的客人。
纪曜转身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弟弟。”
孟思琴哦了一声,这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天在安行楼下,告诉他去医院找纪曜的男人:
--前台小姐口中的小纪总。
孟思琴后退了一步,刚想道谢,低头便看见了他手边的黑色轮椅,“这是?”
纪曜上前,接过了轮椅放在孟思琴面前打开,“哦,小勇妈妈,刚刚忘了告诉你了,小勇的轮椅不知道被家里的管家放到哪里去了,就只好拿了个新的过来。”
听了纪曜的回答,纪叙下意识挑了下眉,但并没有开口。
王晰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据他所知,纪宅只有刘婶和司机,管家还真没有。
纪总这谎话简直新手捏来,都不用打草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