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回事?”他面朝池边正瑟瑟跪了一排的身影,“连个人都画不出来,还各个都敢自称北州第一画师?”
“公子恕罪……”
一排人闻言仍不敢抬头,悉数捏紧手中被嫌弃的画作,颤抖而无奈道。
无奈的自然是,江恶剑掷以千金强行请来他们这些知名画师,给他们的形容却只有一句话——世上最温柔美貌的夫人。
谁人不知他是半年前才被北州王寻回来的长公主之子,明明是个地坤,至今未有婚嫁,哪来的夫人,他们又哪曾见过?
“公子……”便听其中一人壮着胆道,“可否再描述详细——”
“我要是知道,还找你们画什么?”
江恶剑眉头紧蹙地拔高音量,吓得对方立刻噤声。
“我只记得他全天下最温柔,最美貌,梦里还要给我当夫人,你们到底能不能画出来?”
“这……这……”翻来覆去这么几个词,无疑快难为死了几名画师,“没有其他特点,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画——”
“所以才叫你们猜猜看。”江恶剑有些不耐烦道。
于是一排人似无助地面面相觑,只得再次磕头:“公子恕罪,我们实在猜不出……”
“恕罪?”江恶剑却呲牙一笑,摇摇头,“不恕。”
他仰身重新浸在缭绕雾气里,一腿更不知羞耻地高抬着叠于另一腿上,仅着一松垮亵裤的身下风光几乎展露无余,一边翘脚抖落颗颗水珠,一边无所谓道:“让我白白期待了这么久,还把我夫人画成丑八怪,你们呐,都罪不可恕。”
“今个要是画不出我夫人的样子,我看以后也别画了,不如都砍了手——”
“公子饶命!”这回不等他说完,几人吓得忙不迭开口,“求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定不负公子期望!”
“你们该不会想拖延到王妃来救你们吧?”江恶剑却又一眼看透他们的心思般,“我劝你们趁早死心,王妃是不会踏入这鹰池半步的,更何况……他又惹我舅舅动怒,被打入了逆云帐,七日之内,是不会出来的。”
逆云帐是专为惩罚北州王妻妾所准备的禁足之地,相当于王室冷宫,吃的用的皆为最次等,与苦笼里头坤奴的待遇没什么差别,对于平日奢华惯了的王族,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凡进去过的都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而江恶剑自从半年前重伤醒来,却看到这据说是从南隗与他一道被接回北州的王妃,隔三差五就要惹怒萧临危一回,遭受逆云帐的惩治,过后仍一脸风轻云淡。
不知为何,虽然他这暴君舅舅好像不怎么喜欢王妃,可江恶剑在醒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尽管伤重失去所有记忆,偏对其生出莫名的好感。
以至于他失忆之下总觉心中有股不明急火,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被遗落,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半年来在北州王庭可谓嚣张跋扈,疯狗见了他都绕着走,唯独王妃的话他能略听一二。
也兴许因为那道贯穿他胸口的伤,听说是缘于南隗武林一场轰烈内讧,幸亏王妃不惜舍掉他以霜金打造的七枚紫微针,才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七枚紫微针正分别封于他周身穴位,并再三叮嘱他,绝对不能取下任何一枚,一旦取了,他就会死。
所以王妃于他,也算有救命之恩。
可惜的是,似乎连王妃也不清楚时常出现在他梦里,一醒来又忘得干净的美貌夫人究竟是何人。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反复观摩他身上似大有来历的几样东西。
一柄“慈剑”,一枚悬于耳际的压胜钱,两缕以红线捆绑的纠缠发丝,以及脖子上无人能拿下的颈圈与如意锁。
冥思苦想,这才灵机一动,派人“请”来了整个北州的知名画师,干脆让他们来凭空描摹,也许能激起他记忆的缺憾。
“行了,”此时哼笑两声,江恶剑又枕着胳膊道,“就知道不能完全指望你们,我还准备了其他的。”
话音方落,只见随着画师们惊愕抬头,自他们身后竟已接连涌进数十人,在奴仆的引领下转眼充斥于偌大的鹰池边岸,虽然一水的都是赤袖红袍,但高矮壮瘦,清俏浓艳,应有尽有,衬得原本以鹰为顶的磅礴汤池顿如缥缈绮境,仙姿玉色,冲破苍穹。
自是江恶剑快要翻遍北州,兴师动众网罗了多日的美人们。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江恶剑一拍身旁池水,溅起温暾水花,在他微勾起的指尖飞旋,“把你们最好看的模样都展露出来。”
说话间,他掌风翻转,霎时便将距离汤池最近的一人扯落,伴随那人猝不及防的惊呼,其余人皆不敢耽搁,一个个接连跃入那并不算很深的水里。
不出须臾,除了江恶剑独占的一方玉床,周围尽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炽艳。
江恶剑仍姿势不变地翘腿躺在玉床间,眯眼满意扫过池内将他笼罩的旖旎。
不忘抬手指了指目瞪口呆的画师们:“你们几个,把这里所有美人儿的美貌,给我集中画在一人身上,这总能做到吧?”
“再敢把我夫人画丑了,我可要不客气。”
“是,是……”
应也从未见过如此侈靡景象,画师们震惊之余,哪里还敢不应。
于是僵凝的气氛终随着画师们逐渐忘我投入而一寸寸化开,香雾灼灼间,连同池中局促不安的美人也被彻底熏染,不甘被他人比下的傲骨慢慢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