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温县司马懿,见过郭先生。”年轻男子转过身来,他有着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子,鹰一般的眼睛中藏着心高气傲,这种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几年前的我亦是如此,恃才放旷,自以为天底下没有我郭奉孝搞不定的事。
“司马仲达?”我收回倚天剑,“司马防先生的次子?”“是。”司马懿微微躬身。
司马家是颍川又一大家,和我们郭家老一辈关系很好,算是世交。我虽然和他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一共没见过几面,但家族关系的传承让我们可以直接成为相识相交的朋友。
“不好意思,最近许昌比较乱,我也不得不小心一些。”我道歉道。如果是司马家的公子那他能进到我的书房就并没有什么问题了,韩智在我们家干久了,对于颍川大家之间的关系可能比我还要了解得更广。对于郭家来说,司马家的人那确实可以直接在内室等待。
“是小生唐突了。”司马懿作为大家子弟,礼数相当周全。“本次冒然来访,是想跟随郭先生,学习一二。”“别称呼什么先生了,我们之间年龄相差不到一旬,叫我哥就行了。”我说道,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司马懿此次前来的目的。
自董卓专权,天下大乱起,司马防便辞去洛阳的官职,告老还乡。但家中几个公子各个聪明伶俐,而且年岁尚小,就此在家务农,岂不是耽搁了大好年华?因此让司马懿先出来游历一番,为日后入朝做官打下基础。而作为曹操明面上的首席谋臣,跟着我显然能学到不少东西。
“行,你先在我这住下吧,正好跟我一起,见证这场袁曹大战。”我笑道,看到他手上还拿着我之前涂画的脑回路,便抱着考察的目的问道:“怎么样?那张纸,能看出来什么名道?”
司马懿微微一笑,“这是郭兄勾画的现在的势力图吧?”“哦?”我来了兴趣,不愧是司马家的公子,“详细讲来。”司马懿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强到能直接读通我的心思。他模拟我的思路讲了一下自己的见解,把纸上对立的两点看作曹操与袁绍。不过他这种理解倒是正常,皇家那点秘辛不足以为天下人道也。
“能看出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我赞许道,“但这其中还有些内幕现在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仲达如此聪颖,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不敢不敢,还仰仗郭兄提点。”司马懿说的话虽然谦虚,但语气却相当散漫,显然也是个对自己的才干相当有信心的年轻才子。
是夜,我翻过围墙,避开侍卫的耳目,潜入院中,一路摸到了之前来过的董承府上的密室中。
“任可珏?你怎么来了?”见到我的到来,董承的眉头仿佛都要挤出水来。“诛曹事大,我愿为鞍前马后,故不请自来。”我冷冷道。这帮保皇大臣,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大计的一份子。
“行了,来都来了,咱还是说正事吧。”偏将军王子服劝解道,“我手上能调动的兵力有三百人,算上各位的家丁应该能凑够一千人。但以此来对付曹操,恐怕还是不太够。”
“一千人,哪怕是吕布吕大哥,都没有反抗的余地,更别说曹操了…”我靠在一旁的墙上,冷笑道。“我们正商议大事,你个女子家不要插嘴。”董承不耐烦道,“一千人确实不太够,有许褚率领的虎卫在城内,我们不可能近得了曹操的身。现在刘备那厮也溜了,我觉得光凭咱们这点人手,没有胜机。”
“国舅非要在衣带诏上凑齐十人才肯动手吗?”虽然我不遭人待见,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既如此,为何不直接拉拢百人,千人?那不更稳妥。”
董承被我再三插话,气的不行,此时干脆闭嘴不说话了。“你的名字既然都不在衣带诏上,就安静听着好吗?”议郎吴硕开口训诫道。“你们硬要凑人数的话,我可以签名。”这不是我第一次说这话了。
“男人谋事,女人走开。”我这话一出涉及到了董承心中的原则问题,他不得不开口叱责。“既如此,那我也告辞了…”房中一角,西凉马腾起身说道。这个来自我家乡的汉子加入衣带诏计划纯粹是为了复兴汉室,但眼下一众廷臣的表现让他深感失望。刘备溜了,他也不打算再在许昌久待。
“马将军,您这是…”董承对我和对马腾的态度有天壤之别,急忙起身拦道。“我们一直搁这讨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马腾坚定道,“我虽回凉州,但我的心始终在汉室这边,倘若有变我便起雍凉之兵,联合我兄弟韩遂从外制敌。”
马腾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董承,打开房门走入黑暗中。“这…这可如何是好?”王子服人有点傻了。“竖子!”董承骂道,“不管他们,即使只有我一人,这项大计也还是要继续,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嘱托!”
他遽然下跪,对着皇宫的方向恭敬地磕头。在董承的带动下,其他几个人也一并下跪,吴硕还哭出声来。“唉,你们才真是一群竖子啊。”我的内心浮起一丝悲凉,如果一个皇帝只能指挥得动这些迂腐的老臣,那这个王朝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我走出房门,隐入黑暗之中。董承一伙完全不管我,而我也不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对于曹操来说,这是个多事之秋。袁绍大军已整备完毕,随时可能对他发起进攻。刘备在灭掉袁术后把过去监视的朱灵、路昭二将灰溜溜地赶回了许昌,杀掉徐州刺史车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翻脸,在徐州反叛,与袁绍一起对曹操形成了夹击态势。
而且随着曹操的权势日益增长,朝堂之上保皇一派对他的敌意也水涨船高。曹操相信,只要这时自己外部出现什么问题,内部必会乘势而乱,迎接自己的就只有败亡。
内忧外患之下,曹操自己的身体不堪重负,头风复发,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不能理事。董承他们本来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人在做天在看,搞不好曹操早就被上苍盯上,即将病死,大事已成!
但曹操的命,可没有那么简单就会被上天收走。“司…司空…”一个传令兵惊慌地冲到曹操的卧榻前。“外事找程昱,内事找荀彧,没看到孤正难受吗?”曹操按捺住砍了这个传令兵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这个…还是得您自己看看…”传令兵不知道怎么说合适,干脆往地上一跪,递上令书。
曹操接过,心说要是没大事非宰了你这厮。但打开后第一眼,便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等他看完,惊吓之余,头风竟莫名其妙地好了。
“陈琳,好文笔!”曹操苦笑道。虽然这篇讨贼檄文把他们家祖辈三代骂了个遍,但确实,文采飞扬。与此同时,同样的令书在华夏大地四处传播,世人皆知,袁绍要有动作了,终于要对自己年轻时的好兄弟,曹操下手了。
“孤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了。”曹操看着自己的精锐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出许昌,长叹道,“只是不知道这一场仗过后,这些好儿郎又有多少能回来。孤,又该何去何从。”
两支军队最终屯于官渡、黎阳一带,相隔不过八十里。但这场被称为历史转折点的战役,却最终没能在这个时间段打响。袁绍的犹豫,给了曹操收拾徐州和许昌的时间,让他最终能无后顾之忧,来与袁绍正面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