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未调整好呼吸,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大概是两天没有进食,营养与体力都跟不上,他在起身的时候眼前出现短暂的晕眩,胃里也隐隐作痛。
但好在宝宝已经安静下来,乖乖地没再继续折磨他。
沈庭未看着手机上自己拨出的无数通永远不会被接通的电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的行为和想法有多么异想天开。但他在几分钟的思考后,仍然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点开了应用下载商店,天真地企图找到与另一个世界相交的线索。
但当他看着几次不同的应用搜索都显示空白时,无力地握着手机发怔。
沈庭未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想到房间里这股尘味对呼吸道有害,也许会对宝宝不好。他行动缓慢地挪到床边,想自己几月前从相亲的餐厅出来后随手放进车里的储蓄卡有没有被母亲收起来,他有些不舒服,需要先吃点东西,再尽快去趟医院。
晚上就不回来住了吧,家里太乱了,明天白天他再回来好好把家里打扫一遍。
给母父报平安的事情也干脆放在明天再说吧,现在太晚了,沈庭未想,妈妈看到他一定会很开心。
沈庭未从床边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脚软,他撑着旁边的书柜,站了一会儿,等眼前这阵可能是由于低血糖引起的眼前黑沉过去,才走过去打开窗户。
窗外刮进的冷风吹透了沈庭未身上单薄的病号服,但总算驱散了房间里的怪味。
他站在窗前换着气,目光虚望着楼下宽敞僻静的街道。夜深了,道路上没有太多车经过,两道的路灯发出亮黄色的光,沈庭未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常常趴在书桌上伸着脑袋往窗外看,在看到父亲的车时开心地跟他挥手。
母亲偶尔会说:“房子买错地方了,应该再靠市区近一点,这样周围还能热闹些,不至于这么冷清。”
沈庭未当时不懂母亲嘴里的冷清,只觉得每次趴在窗口都满心期待。
现在他期待回家的人都不在身边了,才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深夜原来确实像母亲说得荒凉。
沈庭未从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大衣套上,他母亲去年圣诞给他买的那件领口嵌着一圈绒毛的那件,原本想把身上弄脏的病号服也换掉,但他没有找到现在能穿的尺码,只好作罢。
他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医保卡,那张存了他所有实习工资的储蓄卡没找到,或许是他太饿了,没有仔细找,只好拿出母亲习惯放在脚柜里的备用现金来用。
他把钥匙和手机装进口袋,把房门锁好,顺着人行道朝记忆中那家营业到很晚的小店走。
su市的秋冬都很冷,还不到十一月夜风就寒得刺骨。
沈庭未很怕冷,每年不到深秋家里就提前开好了暖气,他父亲对母亲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表示过几次不满,认为是沈庭未身子骨太娇贵,或许在沈庭未不在的情况下家里爆发过几次争吵,父亲慢慢地就没再说过了。
沈庭未裹紧了大衣,步履缓慢地拐进那条破旧的窄巷。
窄巷里有家开了很多年的云吞店,经营那家店的老奶奶年纪很大了,沈庭未起初是觉得她有点可怜,所以偶尔会来光顾,后来吃惯了这家店的味道,来得次数就更多了。
可能是身体还太虚弱,沈庭未又走得很慢,他觉得这条巷子好像比他曾经走过的要长很多,仿佛久久走不到尽头。
沈庭未有些疑惑,他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看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来记茬了路口。
还不等他把地址输入完成,突然听到一阵由远自近的自行车铃声,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的男孩蹬着山地车从巷深的拐角飞窜出来。
这条小巷很窄,沈庭未吓了一跳,匆匆侧身躲避,那个男生看到他也有些紧张,好像想要减速但已经来不及了,一边刹闸一边慌忙地喊出一句:“卧槽——”
刹不住车的男生与他错身而过时车把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臂,好在沈庭未身上的大衣很厚,没有伤到,但本身就发软的腿脚因为车把的惯力带得踉跄。
沈庭未扶着巷壁粗粝的墙砖站稳了,本就昏沉的大脑却随着他刚才的小步踉跄变得有些发晕,连带着视线里的画面也天旋地转起来,让他胃部一阵痉挛,产生出想要作呕的感觉。
他抿住有些苍白的嘴唇,抬手按着自己的胃,却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好像这条他走过许多遍的窄巷在眼前朦胧和模糊的重影中变了模样。
沈庭未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里仍是有些摇摆的窄巷,分明什么都没有变过。他只好暂时闭上眼睛,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攀着墙壁上突起的红砖,等待身体上这阵难受的晕眩尽快过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继续找那家云吞店了,他得赶紧去趟医院……
耳边那阵刺痛他耳鼓的刹车声终于停了下来,刚才的男生在远处朝他大喊:“对不起——”
沈庭未却在耳边突然安静下来的那一刻,仿佛从大脑里听到另一种从远至近的嘈杂——他听到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说话,听到音乐,听到纷杂混乱的脚步声……
他所有的意识都在这阵莫名其妙的嘈杂中陷入了混沌,只能听到耳边远远地响起男生惊惧而害怕的询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