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传闻不可信,大夫人也吃那人牙子糊弄了。这个芸香,显然是去了好人家了。
也难怪,她死心塌地的要为她男人找门路卖货。
然而她所说的,李氏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李氏的观念里,老夫人的茶油,那可是难得的宝贝。相府花着大价钱,使人费物的从南地运来的。这小妮子的男人,怕也就是个寻常的贩油郎,手里能有什么像样的好货?怕不是,这丫头财迷心窍,想着相府财大气粗,想把别的油充作茶油,卖给相府?
做梦呢!
想到这儿,李氏心里嘲讽了一声,然而她到底是人精,当着秦春娇的面,摆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笑着说道:&ldo;你有这心思,那当然是好。难为你离了相府,还惦记着为老太太着想。然而你也知道,咱们相府规矩严,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不敢给主子们吃。出了问题,咱谁也担待不起。&rdo;
秦春娇颔首,微笑着说道:&ldo;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嫂子您。&rdo;
李氏是内宅管家,她男人是外宅管家,管的就是采买一路。
不待李氏说话,秦春娇继而说道:&ldo;嫂子有顾虑,我也明白。过上十日,我送嫂子一坛子油。嫂子带给老太太房里的云雀,她一看便知。&rdo;
这云雀也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婢,又是李氏的小姑子。秦春娇还当丫鬟的时候,同她的交情不错。
云雀也是跟了老太太多年,对茶油十分熟悉,真与假她一看便知,无需多言。
李氏还有些犹豫,秦春娇轻轻磕着桌面,淡淡说道:&ldo;如果嫂子能替老太太了了这桩事,还怕什么王松家的么?&rdo;
李氏瞧着那一根细长秀美的手指,如葱段也似,上下敲在桌面上,犹如敲在自己的心头,心思也不由自主的上下浮动起来。
王松家的,是大夫人的陪房。
大房二房素来不和,这下人之间也就势成水火。李氏自负聪明伶俐,又识字会算账,而那王松家的不过仗着大夫人的势力,又长自己两岁,就爬在自己头上,她早就不服了!
如果真的能替老太太就近找来这宝贝,且让自己男人把持了来路,那他们一家子在下人堆儿里,必定要脱颖而出了。
然而,若是秦春娇手里的货出了岔子,那也是非同小可……
秦春娇瞧着李氏,晓得她在犹豫些什么。她面上勾起一抹浅笑,说道:&ldo;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回乡下去,就不陪嫂子多说话了,嫂子别见怪。&rdo;言罢,她便扶着母亲起身,召唤伙计结账。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透了反倒没意思。
李氏的心思,已经动摇了,依着她往日对这些人的了解,李氏会拿定主意的。
然而即便她不同意,那也没什么。横竖峋哥的油又不是卖不掉,她也没有损失不是。
秦春娇会钞时付了半两银子,李氏看的有些瞠目结舌,她不是没有见过钱,但是一顿茶点就吃掉半两银子,就连那些主子奶奶身边的大丫头们也不敢这么铺张。
辞别了李氏,秦春娇雇了一辆马车,载着母亲一道回下河村。
刘氏想着适才的情形,瞧着女儿那张平静柔媚的脸,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她再也不是那个偎依膝下、只能倚靠自己庇护的孩子了,这几年的历练已让她长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干练妇人。作为母亲,她既欣慰,却又有些失落。
回到下河村时,已是黄昏时分,家中一切安好。
隔日,易峋回家说起,赵三旺的身子骨已经大有好转,但还需再住上个天观察。秦春娇要他放心,家中有她和母亲操持。
五月,正是槐花绽放的时节。下河村里便有几株大槐树,那南山上更是成片的槐树林,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如冰棱一样,欺霜赛雪。微风过处,银浪滚滚,清香袭人,沁人心脾。
槐花是能吃的,可以生吃,有一股子清甜味儿,配上鸡蛋一起炒,清爽鲜甜。若是剁馅儿包饺子或者包子,则更有一个妙处‐‐这分明是个素食,却能吃出肉的味儿来。
因为赵三旺的事,秦春娇的小摊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开张了。她和母亲商议着,采了许多槐花,裹了粉条、香干,拿猪油拌了,蒸了许多包子。因为有母亲帮忙,她又做了些槐花蒸糕,面粉里打了些鸡蛋,还放了蜂蜜,甜美软糯,补了之前藤萝饼的空缺。
至于豆腐脑、豆腐以及千张等物,那是她小摊子的招牌,自然也少不了。
董香儿在家闲了几天,心中正发慌,又不好意思来催问。一听她召唤,赶忙兴冲冲来了。
姐妹两个在仓房里忙活着,董香儿问了几句赵三旺的病情,秦春娇如实说了。董香儿叹了口气:&ldo;这傻子也真是可怜,早早没了爹娘,没人管他。在村子里晃了这么几年,好容易在峋子那儿得了个差事,又被奸人给害了。&rdo;说着,又咬牙道:&ldo;林香莲真是太恶毒了,再咋想赚钱,也不能干这种事啊。瞧瞧把人坑的,我听说还有人为她的面,吃死了呢!只是砍头,真是便宜她了!&rdo;
秦春娇将卤水点了,一面抬头笑道:&ldo;三姐,你咋管他叫傻子?&rdo;
董香儿白了她一眼,说道:&ldo;咋的,如今轮到你来笑话我啦?谁给的东西都吃,结果吃坏了,他不是傻子是啥?&rdo;说着,似是为了扳回一城,她抢着又道:&ldo;其实你也是个傻子,当初我说峋子对你有歪心,你还不信,天天跟在他后面。如今咋样,你整个人都是人家的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