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乔逢雪不肯。
商挽琴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一会儿大义凛然说“这是为了大局”,一会儿幽幽怨怨地卖惨问“难道你只是不想和我成亲”。
但他就是死咬着不松口,也不多解释,问就是“为你好”。
最后,商挽琴一拍桌子:“好吧,表兄不肯,还有别的人肯,我去找别人成亲!”
青年豁然抬头:“你上哪儿去再找个成亲对象?”
商挽琴思索片刻,拍手道:“比如李凭风!”说话的同时,她在内心干呕了一下,但表面很昂扬,丝毫不露怯。
乔逢雪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又有商玉莲和辜清如在边上说好话,一个说“反正你们也离不开了,不妨假戏真做”,一个说“门主何必顾虑太多,顺应心意才最重要”。
就这么软硬兼施了两天,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他答应之前百般顾虑、千般迟疑,一旦答应下来,立即就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成亲的事:时间虽然仓促,各项礼仪却不能缺;礼服来不及做,就让人从金陵运来,正好也补足人手……
商挽琴就开口求了个亲,其余什么都不用管,全给他忙去了。
她看他一边喝药,一边还要安排这些,看着虚弱又忙碌,就生出了一种闲人的愧疚,就说:“表兄,我也能帮忙的。”
但他一口回绝,让她尽管去做她喜欢的事,不必为琐事所扰。
“音音不喜欢这些杂事吧?以前就这样,可以舞刀弄枪,但总变着法子躲报告。”他坐在窗边,在天光里微笑,纸上的墨迹飘逸俊秀,像飞出牢笼的鸟,比从前更为开阔。
“我那是……也没有这么那个吧?”商挽琴嘴上否认,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自己都没太注意。她惊讶起来。
“所以,交给我就好。”他低下头,继续书写,唇边笑意更浓,“我是愿意做的。”
“愿意”两个字像一只小小的秋日蝴蝶,飞到她耳朵边,痒了一痒,又痒了一痒。她“噢”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蹭过去挨挨他,这才离开了。
过了几天,宫里又派人召她,这回不是李棠华,而是皇帝。
听见消息时,商挽琴有些意外,再看乔逢雪,他也一脸疑惑。她暗自掂量一回,对他笑道:“大约就是听说太女与我交好,想亲眼看看罢?”
“但愿如此。”乔逢雪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不无自嘲,“看来,超出我预料的事还有很多。”
商挽琴目光一闪,上前轻轻抱了抱他,低声道:“哪有人能掌握一切的?表兄已经很好了。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他默然无言,只反复摩挲她的头发。
原本,因为宫里马车来了几回,坊里邻居就人人好奇,这次谕旨传下,来的马车规格又高了一级,更是让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热闹。
商玉莲瞧着这阵仗,心里也有点打鼓,转头就说:“快去梳洗
打扮,不能再像平常一下随意了!”
“我又不是去选秀的。”商挽琴一句话就把小姨戳得冒火。小姨用手指头狠戳了她几下,恨恨道:“这是礼仪,礼仪!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别惹麻烦!”
“咱们惹下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商挽琴振振有词一句,见势不妙,便笑嘻嘻行一礼,转身跑了。她吹个呼哨,招呼来芝麻糖,路过门口的马厩时,她还冲那匹老马打了个招呼。
这回来的天使是个年老的公公,面白无须,站在那儿一脸慈和,见状还笑着对她说:“商姑娘果然活泼。”
这“果然”两字就说明了什么。
商挽琴眨一眨眼,对他一笑,甜甜地打了个招呼,一句话不问,上车后就不出声了。公公也一笑,不声不响地上了另一辆车,示意车夫启程。
这一次进宫,没人来查。
马车朝着最高的明堂行去,之后又换了不行。下车时,公公笑道:“听说商姑娘不喜步辇,老身便于商姑娘一同步行罢。”
商挽琴再看他一眼,从他笑容中发现了一丝神秘和友善的意味。再看这位公公步伐稳健、气息平稳如一,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劳公公。”她说,“有您在身边,叫我也安心许多。”
公公的笑容更友善起来。
越往明堂走,连风也越肃穆。视野中渐渐多了不少摇曳的菊花。正是花期,朵朵黄色、紫色的菊花悠然开着,占满了每一寸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