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理我!”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浸湿在他的胸口,“我玛嬷过世,我回府……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是,在那些她最思念他,最需要他的日子,他都没能出现。
“我讨厌你。”她使劲捶打着他的胸口。
他并不阻止,只是微微紧蹙的眉暴露了他的情绪。对于这份情,他也是无比难舍。她不知道,那些日子,他虽然人未现身,但是他始终没有真正远离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她。
东珠不是不知道,可是她还是觉得委屈,还是觉得有怨无处发泄。
于是,她突然张开嘴,隔着衣服咬住他的心口。
“疼吗?”仰起脸,她问。
他微点了一下头。
“没有我心疼。”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费扬古心中自苦,小丫头并不知道,从她四岁起,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从来都没有真正逃离他的视线。他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儿,她顺势抓住他的手,让他的手覆在她的脸上,温度在他的手心和她的脸颊间传递。那一刻,她发了狠,她要这个男人,从四岁起就存在的信念在此时无比的坚定,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他,她宁愿死。
而他,在她的眼中读出了这一切,他纠结了。
她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英挺的眉宇,就像在他的心上烙下火热的烙印。“昨日,我上了马车,就觉得有古怪,我的头晕晕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可是我心里是明白的,有人给我下了药,有人要对我不利,也许就像玛嬷一样,我也会突然横死。可是,我突然便想到了你,真的,那一刻,我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让危险早点儿到来吧。在生死关头,你一定会出现的。果然……”
费扬古轻轻握紧她的手,她身上穿了一件粉嫩粉嫩的寝衣,清新美丽的如同雨后的初荷,在他眼中她是那样的完美。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中虽然他从未把她当成是可以爱的人。但是他很清楚,她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究竟是哪一部分,他不知道,但一定是顶顶重要的物件。因为一旦分离,那份血淋淋的痛楚是如此的真切;而一旦遇见,那份暖暖的依存又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舒心与安慰。
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感觉。
也许前世,他和她原本就是在一起的。
所以今生,只要遇见,哪怕只是人群中的匆匆一眼之缘,两人从此便不可能再忘记。
“傻瓜。”他终于妥协了,此时,他也才真正体会到姐姐当初临终前那句无限怅然的话,“情之何物?最是让人身不由己。情到深处,本无怨尤,只教人生死相许。”
“我问你。”东珠忽地想起了什么,“昨儿的衣裳是你给我换的?”
费扬古的脸再一次通红:“你知道的,我府里原没有几个女仆,总不能让乌达、成平给你换。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是你给我换了衣裳,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去了。你得对我负责。用汉人的话来说,奴家从此就是你的人了,你若是不要我,我就只有以死殉节了。”
费扬古眉头紧皱,正想着如何答言,只听东珠又说:“咦,你府里没有女人,那这衣裳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姐姐的。”费扬古只说了半句便哽住了,他突然想起,姐姐离府入宫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所以家里的衣裳与东珠正好合适,而姐姐一生情路崎岖命运多劫又过早夭折。
她,会不会介意呢?
“不会。”东珠仿佛读出了他的心事,“怎么会呢?姐姐是我最敬慕的女子,我穿她的衣裳,只恐她会介意,怕是我的浊身玷污了姐姐的清明,我是断不会有半分不敬、半分轻待之意的。”
未施粉黛的素面无比柔美、无比真挚,满头青丝如瀑般自然垂下,费扬古以手为梳为她理了理发丝。“你好好歇着,千万不要出去乱跑,我有要紧事得出府一趟。”
“你出去做什么?”听说他要走,她立即拉住他的衣袍。
费扬古微微一笑,像在安抚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去宫里。今儿原本该我当值,已经误了时辰。况且你昨日失踪,宫里府中不知如何?总要去探探。”
东珠面上十分紧张:“你千万别告诉皇帝我在这里。我不想回去!”
“现在自然不会,这次的情形我会细查,总要知道谁在暗处害你,消除了危险再送你……”费扬古眼见东珠神色要变,这才话锋一转,只说道,“你信我吗?”
东珠盯着他看了半晌,面上十分委屈、十分无助最终化作一脸坚定:“反正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一头撞死,让你后悔一辈子。”
费扬古站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口留下一句话:“不管去哪儿,我陪着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