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他激地一抬头,冷不丁撞进他的瞳孔里,从倒映灯光里看到了盘踞在他整个瞳仁里的自己——神情绷紧嘴唇微撅,是你气恼时贯有的模样。
但你转眼又注意到韩墨额上新添的疤痕,于是愠恼化作愧意,“哥哥,对不起。”
你的声音和气势比刚才小了很多,宛如一只深谙主人心理而装作一时可怜以求得主人原谅的猫咪。
韩墨展开双臂,把你揽入怀,缓缓吐出胸腔内的浊气。他也没在意你的身体与他接触时的一瞬僵硬,反而很满意你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笑意在韩墨眼底粼粼闪过,“稚稚,跟哥哥回家。”
韩墨牵着你的手跨出铁门,脚步一顿,低头问你:“乖乖,你的背包呢?”
你乖顺听话地像只羔羊,轻声答他:“在房里。”
韩墨示意身后的助理李简,他心领神会地颔首,随即去替你拿包。
车外,晚风带着凉意。你呼吸着车内的暖气,有些昏昏欲睡。
“乖乖,睡吧。”韩墨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你的头发,安静地看着你的睡颜,不由地又想起往事,神色凝重。
九年前,因为韩琛情人的刻意挑衅,母亲早产下你后就离世了。也正是那一天,韩墨的内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他只能用对父亲的恨意去填补。然而,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去缝补那个缺口。因为生命中的失去与痛楚雕刻了他,他始终是一个不安的人。所以,他才利用那个男小三去折磨韩琛,把他逼疯。
逼死韩琛时,韩墨本来想着去自首的。可是,当小小的你仰起脖子,用一双水雾朦胧的杏睛望向他时,他又心软了。他终究是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
日久天长,他看着你渐渐出落成一个漂亮出挑的姑娘,心底滋生了难以启齿的贪婪欲望。只有每每去墓地里看望母亲时,那些阴暗扭曲的念头才能被他隐晦地深埋在心底。他以为暗潮汹涌能被压抑成风平浪静,但他高估了自己。当他突然发现你总是笑着和一个面熟的男生打招呼时,他生了暗火。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插手你的青春,隐忍的感情却还是决堤了,化作一场汹涌的海啸,把你吞没殆尽。那一夜,他说出喜欢你的至深执念,紧紧箍抱住你的细腰,好似想要用自己烫灼的爱意将你的骨血熔化,再在你灵魂深处铭刻上只允许喜欢他的烙印。
他自以为能照顾好你,其实他卑劣如昔、罪恶滔天,变态到极端的控制欲开始变得肆无忌惮。哪怕你表面上暂时逃离了他,他还是安排了人在你周围,窥视着你的一切。
凌晨零点二十八分,韩墨抱着熟睡的你回到旧宅。
你做了个怪梦,在梦里的你时常变幻着形态,有时候像楼房,决绝地逃离水岸,依恋在陆地深处;有时候像船只,渴慕向往江海,想畅游在海洋各处。梦里,似乎没有韩墨,却处处有他的影子。
于是,你不安地辗转反侧。韩墨从身后揽着你,在你耳边低声哄道:“乖乖,别怕。”
窗外,夜风挟着细雪,缓缓飘落至地面,弥漫着一阵窃窃私语般的细沙声,窸窸窣窣,令人心安。
清晨,你醒来发现身侧空无一人,暗暗地松了口气。
起身经过客厅,你看见韩墨在做早餐。你低低地喊他一声,算是问好。
但你没等他回应,已经跑去了庭院。他不动声色地给煎蛋翻面,目光巡过你匆匆逃走的背影。
「稚稚你已经这般讨厌我了吗?」
韩墨眉心拧成结,内心五味杂陈。
庭院内,你看见好几株山茶花树脚下堆积着一些腐烂的花团,走过去蹲下身来一一拾捡,而后丢到蔷薇木的脚下。
洗净手后,你又不禁看向枝头上的那些花团,它们个个表面看去明媚艳丽,内部已经在慢慢腐烂发臭。只需有人轻轻一碰,就会以惊人的断头式滚落到地,不久又会在某个雾气朦胧的早晨,糅合微生物一齐发酵,变得软烂,化为一团低贱的腥臭。但这腥臭玩意总归有点用处,要比垃圾好。
吃过早餐,你表示想要自己去学校,拒绝坐他的车。
韩墨叹息道:“乖乖还在讨厌哥哥?”
你半垂着眼睫,闷闷地说:“没有。”
「稚稚,你又说谎了。」
忽然,韩墨注意到你的唇瓣,上面涂了层薄薄唇釉,宛若晶莹水润的饱满果肉。
「涂得这么漂亮是要给谁看?不准,不准!」
他有点恼,抬起手来就想擦去,你却如同一只快要被踩了尾的猫,敏捷地躲了他。
“不要碰我。”美丽纯粹得如同琉璃盏的眼睛里装着对他的浓浓戒备,或者是从所未有的警惕。
「稚稚,怎么办?哥哥不想让你出门。但是,把你锁起来的话,稚稚肯定要恨哥哥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