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两人已经卯上了,孙越陵没有理由退却,那样更显得他毫无原则,当下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朱大人并非养寇自重,那为何不敢起兵出征?难道是怕了那奢崇明那伙南蛮吗?还是朱大人身体有恙,适应不了川南的蛮烟瘴雨?”
朱燮元仰天怒笑一声,再次紧盯着他,说道:“孙巡按,整个西南境内,敢如此跟本巡抚说话的人,你可算得上是第一人,你不愧为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这句话,既是提醒他的身份,更是毫不留情地讽刺。虽然巡按权利大,但终究还是都察院的一个七品官,作为镇守一方的朝廷要员,朱燮元能屈尊和他商谈,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不是他是当今辅亲自荐来sc朱燮元早就把他掠到一边去了。
孙越陵紧绷着脸,说道:“朱大人,下官并非是为个人自私,而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此乃下官的一番肺腑之言,只希望大人能够尽早兵。倘若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海涵。”这时候,不得不迂旋一下了,还是一根肠子捅到底的话,两人非得闹翻不可,他也不用巡按sc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朱燮元淡淡说道:“依你之言,本官不兵讨贼,倒是为了个人自私了?”
孙越陵垂说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心中一直疑惑,为何大人不愿兵讨贼?”
朱燮元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剿灭奢崇明那么简单,说剿灭就能剿灭的,你可明白当今的敌我形势?”
这方面孙越陵早就做足了功课,回话道:“朱大人,下官虽然不才,但也曾在此方面费了一番心思。据下官了解,朱大人自解成都之围,收复ZQ之后,奢崇明叛军便被朝廷军队压制在了川南一带不能寸进,只能凭借川南险要地形自保,早就是心惊胆寒。眼下大明军队正聚集在叙州府一带,正可集全川将士之力,一举将其击溃,永绝此后患,未知大人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猛听得朱燮元冷喝一声,道:“幼稚。”
孙越陵闻言大臊,心中却是不服,问道:“那还请大人训示一二,也好开我胸中顽愚。”
朱燮元冷笑数声,说道:“你只知道奢崇明被朝廷军队压制在川南一带,却看不见眼下我方面临的诸多困境,当真是短视之极。”顿了一顿,道,“你可知道,若要顺利平寇,非得解决眼下三道难题不可?”
孙越陵讶道:“是何三道难题?”
朱燮元继续往下说去,道:“这第一道难题,就是兵饷问题。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如今将士们的饷银已经有半年未,将士们早就是怨愤不已,士气低落,又怎能安心杀敌?”
看着孙越陵惊讶的脸色,续道,“当日解成都、ZQ之围,那是为了保住故土家园,所以将士们迫不得已,全力而为。可如今奢崇明已经退回了永宁老巢,这些川中、川东的将领们又岂会真心实意杀贼平寇?”
孙越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情况,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朝廷不是每年都有平寇饷银出吗,这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朱燮元斜了他一眼,道:“巡按大人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居然还指望朝廷平寇饷银?”
“下官委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孙越陵只得老实答话。
朱燮元啼笑皆非,叹道:“孙大人,你可是老夫从所未见的巡按御史啊!”顿了顿,续道,“朝廷每年花在辽东的军饷有四百万两,可花在咱们西南剿寇的军饷,却每年只有区区八十万两,天壤之别啊!倘若这八十万两能够全部到位,那也足够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了,可是这仅有的八十万两,经过朝廷层层漂没,再除却那些必须备齐的兵器甲杖,真正都够到什伍普通军士手中的银子,已经不足十之其一,将士们连家室都难以养活,又岂会真心为朝廷卖命?所以,这是第一个大难题啊!”
孙越陵默然无语。
朱燮元又道:“这第二道难题,就是内患问题。自从sd闻香会妖徐鸿儒起义以来,sx湖广、sc境内的白莲教余孽们纷纷蠢蠢欲动,准备伺机响应。我们sc的白莲教掌教许成名前段时间也频频在成都制造血案,闹的满城风雨,此事,你应该也有所听闻吧?”
孙越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他来成都后,从街坊百姓中听的最多的就是白莲教制造血案的事情。自从sd徐鸿儒起义后,朝廷加大了对各地白莲教的镇压,防止他们响应徐鸿儒起义,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sc的白莲教掌教为了策应sd徐鸿儒起义,已经在成都城内制造了两起血案,杀死了无数无辜的百姓,让人闻之心惊胆寒。其中许成名制造的最为凄惨的一个血案,就是年关之前在成都车马行的大肆屠戮——那些蒙着脸,穿着印有白莲服饰的妖人们,举着长刀和利剑,冲入车马行,对着里面无辜的旅者和行人挥刀就砍,逢人便杀,此事闹的整个成都乃至西南诸省都惶恐不安,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