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静待归来!”粉丝们说。大家都以为所谓的一段时间最长不过一年吧,然而这一休息,周傅年便在众人眼前消失了整整三年。
这期间,当然有有心的狗仔发现他的踪迹了,只是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周傅年竟然远在异国的医院里,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管道。周傅年还那么年轻。
他摸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被困在看不见房门的房间里,狗仔只能透过圆形的玻璃对着他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在玻璃上反射很刺眼,也许正是如此周傅年才睁开了眼睛,然后朝他看了过来。
周傅年的眼睛永远如汪洋,包容一切,那狗仔只看了一眼,就突然明白自己的同事们为什么都说拍照的时候不要看影帝的眼睛了。他看见周傅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别说。”
手里拿了很多年的单反突然沉重万分,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于是举起单反,透过玻璃当着周傅年的面把刚刚拍的照片都删掉了。周傅年有点费力地朝他笑了笑,他很不好意思,当天就回去了,什么也没说。
周傅年看见他走了,才微微放下心来。他并不希望自己这副模样被众人所知,有的时候身体状况会影响演员的戏路,也会让粉丝们担忧。他躺在床上,静得能听见针落下的房间里却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太微弱了,像风一吹就会灭的蜡烛。
周傅年其实并不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因为这种感觉他从小到大都十分熟悉,痛苦难以避免,但他依然能够好好地活着。只是他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心跳,他侧过头却无法看见右后方的心电图,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微微撑了起来,还没回头看过去,却先一步注意到在圆形玻璃的外面,有一个男生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人站在玻璃的右侧,正视着看去只能看见有一小片淡黄色的头发,所以周傅年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男生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意外,直白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和周傅年投来的疑惑目光纠缠到了一起。
他的头发很长,半遮住了脸,周傅年几乎看不清他的样貌。那男生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
那是周傅年刚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五天后他才被允许回到了普通病房,也就是在那天夜里,他才发现自己的私信里多了一条,“听说生命可以分享,我分你一半可以吗?”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周傅年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再次梦见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他打开手机一看,不过才五点。
周傅年睡不着,八点就到了片场。这个点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忙碌起来了,看到他也只来得及打了声招呼。周傅年不愿打扰他们的工作,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往自己的休息室走过去,只是刚走到门口,他却是脚步一停。
本不该有人在的休息室却房门半掩,微黄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细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似乎有人在忙碌什么。周傅年收回即将推开门的手,走到一旁角落里,透过半露的门缝望向里面。
青年的背影看起来很忙碌,他拿着一块布擦来擦去的,像一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员。但是他好像很开心,周傅年听见他轻声哼着音调有点低的不知名歌曲,旋律很轻快。
宋竞卿擦完了所有的桌子,周傅年以为他要走出来了,下意识地往后躲,但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他这才回到了刚刚的位置看向房内,才发现宋竞卿又拿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擦拭了起来,一丝不苟得像对待文物一样。
周傅年强装冷硬的心肠像被蚂蚁啮咬,他突然发现宋竞卿的演技其实很好,好到这几天,自己都以为对方真的改变了。
如果不想前功尽弃,他就应该在此刻上前,打破宋竞卿的伪装,嘲笑他的痴傻,让他永远不要再碰自己的东西。可是周傅年丝毫不觉得对方一厢情愿的行为多可笑,万般情绪堵在胸口,四肢无比沉重,他只能强撑着酸软的眼眶看着宋竞卿忙完一切离开,然后才走进了属于自己的休息室。
光滑的桌面上还残留着水迹,和剧组的清洁人员打扫时一点水痕都不会留下的手法完全不一样。这根本无需宋竞卿打扫,周傅年沉重的手指划过那残留的水迹,清晰地听见心跳的声音。
他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声音逐渐热闹起来了才走了出去。高义等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宋竞卿就站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既不参与,但也没有远离,好似神游,但周傅年一走出来,他瞬间便看了过来。
周傅年先他一步收回了观察他和众人之间的距离的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高义旁边,和宋竞卿隔着两个人的距离,这样能让他感受不到对方灼人的目光。
本来高义旁边是叶醒,但往日经常找理由和周傅年搭话的他,今天却反常在周傅年走过去的时候,直接往另一边走开了,空出了一片位置出来。周傅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略微低头看着宋竞卿露出的鞋尖,不经意间竟然出了神。
“小周?小周?”高义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只好轻轻拍了他一下,这才见影帝递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高义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怎么,昨晚没睡好?走了,去那边先拍。”
这是要开始了的意思,周傅年有些愧歉,轻轻点了点头,跟在了高义身边。只是走了两三步后,他还是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见比一般人高上一个头的宋竞卿平稳地跟在最后面,这才在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前收回了目光。可是宋竞卿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了过来呢,只是怕惊扰了他,青年才假装低着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