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仲春四月,昼暖夜凉。”
此情形在北地尤甚。虽然白天里和风煦日,但入夜之后却泛出一阵冷意。
一股凉飕飕的小风贴着地面卷来,南宫雪不禁抱紧了胳膊。早已是寂灭境界的她,居然会觉得冷。她知道,这种冷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来自于她失落、彷徨的内心。多年以来,日日夜夜漫长的守候与期待,最终却在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时,化为了一堆泡影。从金寿山失魂落魄地返回后,南宫雪一直在大院中不断地徘徊至深夜。之后的时日,她偶尔会来到杜怀柔的房前绕一圈,心中那种想见又怕见、想走又不舍的感觉矛盾至极。
这一日,她本不想再去看那间次次让她心怀希望、又屡屡令她满心失望的房屋,但也许是习惯了,恍惚间,她竟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杜怀柔的房前。
宾客们都在金寿山观摩铸刀至今未归,院中四处寂静冷清,悄然无声。南宫雪背靠着廊柱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垂颔其上,愣愣地望着地面出神。纵然心绪万千,却如同一团乱麻,无从理起。本设想过千万种久别重逢时欣喜的情景,却不想竟在出乎意料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如此戏剧性的结果。
“还说什么‘心上人已经过世了’,都是骗我的……”南宫雪轻声自语。回想起当初从仙魔大会回还后的接风宴,她不禁泪花涟涟。自古以来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但在萧天河对自己的各种明言暗示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她顾不得羞赧,主动求爱。不料萧天河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自己,理由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尽管那位女子已经逝去,可萧天河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南宫雪对此并不恼恨,相反,她心中愈加敬佩起萧天河来。如此一位用情专一、重情重义的男子,即便不能与其结为伉俪又如何?南宫雪心甘情愿以一个“好妹妹”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可事到如今,那个“一往情深”的男子却与她人成婚了,叫南宫雪怎能不失落?
刹那间,长久的思念如海潮澎湃,涌上了心头。“三十三年了,真的好想你……”南宫雪喃喃哀语,潸然泪下,膝头很快就被泪水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陆续有宾客返回大院,看来铸刀大会已经结束了。南宫雪赶紧擦干了泪痕,站起身来。她并不知道萧天河会不会回来,但她不想萧天河真回来时看到自己的眼泪。
“一会儿要是遇见他,我该说些什么呢?”南宫雪在心中询问自己。思来想去,似乎总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情形。
“唉……萧大哥的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我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我已同他结拜,他爱谁娶谁自然与我无干,我又何必让他为难呢?况且杜怀柔还是名震天下的铸刀大师,在铸造方面还可以指点萧大哥一番,我哪里比得过人家……”南宫雪长叹了一口气,决心离开。她不愿再打扰萧天河的生活。
“郎虽无情妾意真,
孤身独隐避红尘。
多年恍惚匆匆过,
甘心首疾忆温存。
花恋疾风落清芬,
沙眷流水泛浊浑。
芳华散尽无缘伴,
从此形同陌路人。”
南宫雪凄冷落寞的微吟,伴随着幽幽呜咽的晚风,像是一首从飘渺远处传来的悲歌。
“萧大哥,后会无期。”南宫雪唇间轻吐。
无巧不成书。当南宫雪决定放下心结,欲悄然离去之时,萧天河和杜怀柔恰好回到了房前。南宫雪心头一紧,连忙扶墙藏入阴影之中。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南宫雪却鼓不起现身相见的勇气。眼见萧天河与杜怀柔有说有笑,即将推门入屋,她知道,此番错过,恐怕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南宫雪把心一横,从阴影中走出,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萧大哥……”
萧天河闻声转头,又惊又喜:“雪妹,你怎么来了?”
“见过杜大师。”南宫雪颇有礼数,不忘记向杜怀柔颔首示敬。
“你是?”杜怀柔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南宫雪,又瞥了一眼萧天河。
“这是我的结拜妹子,南宫雪。我们都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来,进屋,今晚我们可要好好聊一聊!”萧天河兴奋地邀请。
听到“结拜妹子”几个字,南宫雪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杜怀柔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了,心中不禁暗笑萧天河木讷。眼见他傻乎乎地拉着南宫雪的衣袖往门里拽,杜怀柔却抢先跨进门内,挡住了萧天河并且轻轻推了他一把:“既然是多年故友,我就不掺和你们叙旧了。夜色清美,环境优雅,何不沐月光、踏闲步?我也累了,正好休息。”言罢,她向萧天河眨了眨眼睛,掩上了房门。
“嗯?”萧天河挠了挠脑袋,杜怀柔肯定不是真累,之前她那么喜欢黏糊自己,甩都甩不掉,怎么突然变了呢?
“萧大哥……对不起,想必嫂嫂是误会了。我这就离开,你快点儿进去陪个不是吧。”南宫雪低头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