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聚不就指聚敛?财拢得再多,它也拢不知身内物的。”
偎窗假寐的人定定神,愿闻其详状,“那依你的看,什么才是身内物?”
“我粗人也许井底之蛙了,”老郑冲内后视镜投几眼,笑吟吟地,“就是我们这一生,遇过的亲情、友情、爱情,值你闭眼前、吊着一口气之际也舍不脱的那些,才是身内物。人生山长水远,是一眼望到头的平淡还是轰轰烈烈,在我看来,
最关键的是不叫自己孤单……”
息声后,赵聿生又往座椅上歪了些。听去老郑的话,他轻笑不予置词。
盘了盘腕上表,他冷不丁问对方,“你夫人去了后,家里两个寻常要是想她了,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我也只能尽全力弥补。但老实讲,亲情空缺了就是空缺了,任何人事的填合都只是赝品。”
“想过将来另找吗?”
老郑会心笑叹,“不找啦。说出来不怕招您笑,有些感情真是一生一度的,她去了我就再没新心思了。”
夜昏澄澄地,沿途时而大都会时而烟火气,不提防掼了几枚雨花在玻璃上。
赵聿生从老郑这句话上移开心神,移去窗外,那豆大的水珠就一瞬凶成白线雨。云层清清嗓子,咳下几声雷。雷雨天持续了一夜,上午他去到公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被雨拦了脚,或者就是故意地,
迟到了。
温童也在其列,直到九点还没到岗。
一小时前,她收到归属地南浔的陌生来电,对面人通知她:你外公和朋友出车祸了。
☆、9-8
事故地点在出古镇不到几米。斑马线处,苗苗就要扶阿公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横蹿出来,碰了他们。
确切地说,是一脚油门撞翻阿公,车头剐得苗苗倒地不起。
这是温童在赶回南浔路上听交警大队知会的。她已经没法用寻常人的镇定答复对方,说明白了或问他们怎么样。
难得挤出一声语气词时,她被自己撕扯感的嗓音骇到了,然后,天外雷声轰隆隆地……
倾盆大雨好像漫灌进来,进到听觉里。
那头不住的“喂、喂”询问声,连同手机从温童手里滑落。当年阿公得医院通知阿婆快不行了,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温童甚至拎不清怎么到的南浔,路上塞车还是畅通于她似乎没什么感官出入。
一到人民医院她就几乎弃车,冲向住院大楼,跑得趔趄又仓皇。从前温童跑步有多慢,是那种不过半圈就两眼发黑的吊车尾。
有一年阿公鼓励她报名运动会八百米,她报了,也受教阿公的听到枪响不要犹疑,但依旧过不了“半圈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