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赐和容氏先后起来,用了早饭之后,杨嫂把自己裹严实后坐上驴车跟着沈天赐进城去了。
容氏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驴车下山最后不见,再回头看向现在的家,还记得二十年前刚来的时候那三间茅草屋,也还记得自己当时豁出命孤注一掷的决心,最后在丈夫笨拙的呵护中慢慢康复过来也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毕竟死都不怕了,活着还有什么可怕的?
容氏一手轻轻抚着七个月已经赶上别人快生产的肚子,希望这次的两个孩子能稍微像他们爹一点,不然那个男人又要郁闷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亲生经历,她也不信这世上居然还能有给人完全换一张脸的本事。
第一次看见这张陌生的脸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传说中□□或者易容术,但不管她怎么一点点找也没有找到□□的痕迹,更是把脸搓得通红也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回想一下,她被关起来那几年,屋里连块镜子都没有,未必不是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那是她连生死都不能自主,要是被她看到脸被换了又怎么样呢?
莫非这换脸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怕她闹腾?
容氏想不太明白,只知道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奇怪。
说不好吧,被关了好几年总算被她找到机会放了火溜了出来。
说好吧,溜出来没多久就被人打晕拖走了,之后更是一度病入膏肓。
但就算这样还是被她找到机会跑了出来,那时候她整个人昏昏沉沉,身后都是嚷嚷着抓她的人,然后她听到一声【天赐】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时候昏沉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巷口外大街上,立在阳光下的年轻男人,那个背影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记忆里的长大后少年的背影隐约重合。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临死前觉得最后一搏,哪怕心里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他,但她那是太需要抓住什么,死前最后一眼,哪怕是假的也无所谓,所以她无所顾忌的扑了过去。
就是没想到这么个看着挺结实的年轻男人直接被她扑进了街边的河里。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打猎伤了脚还没有好,被她这一扑,最后两人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生生养了三个月才缓过来。
容氏想到那时候就忍不住想笑,花了一笔钱给她赎身不算,还平白多躺了三个月养伤,那会儿刚二十出头的沈天赐看她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天天黑着脸,让她必须把那口气给吊上来,以后给干活还钱,否则他就亏大了。
之后不咸不淡的处了一年多,突然有人上门提亲,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把上门提亲的赶走了,然后哼哼唧唧问她愿不愿意给他当媳妇儿,还保证一定会对她好,以后一定不会嫌弃她啥都不会。
呸!
到底谁嫌弃谁!
她虽然不像兄长那样天纵奇才,也是天资聪颖的好不好?
不过是家务和厨房伙计罢了,有什么难度,还不是随便学学就会了?
她想了几天,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鲜花锦簇的年少时光,已经随着哥哥的逝去,和梦里少年的消失彻底埋藏起来了,之后的她就是沈猎户家的媳妇了。
“大娘子外面冷,快进来喝碗热汤。”刘嫂见容氏站了好一会儿立刻过来搀扶。
“好,去看看小丫头醒了没?别是躲在被子里哭鼻子。”容氏回过神应了一声,笑着顺着刘嫂子的力道进厨房。
“那不能,小家伙乖着呢。”刘嫂子嘴里这样说,等到容氏坐下盛了汤就进了屋子去看孩子。
另一头驴车在冷风里折腾了一个时辰,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到了落霞城,也不往别出去,直奔仁心馆。
这几日天气冷,城里也有不少人着了凉吹了风,仁心馆里一大早就已经有好几个病人过来看病抓药了。
招呼病人的药童曾经跟着司徒老大夫到过沈家,那一次倒是没有见到沈天赐,但是后来沈天赐过来给容氏抓过药,那药方可是他看着老大夫开的,他记得清楚,再一听姓氏就知道是谁了。
“沈家大爷,可是来给家中大娘子抓药?”药童有些奇怪,上次的药也是他抓的,他记得还没到时候啊。
“不是,是我有些头疼,过来看看。”驴车停在外头,他和杨嫂是走进来的。
“可是天冷着了凉?”药童立刻迎了过来,“您跟小的上里头来,老大夫正好在。”
仁心馆和谢家可是有大渊源的,沈家和谢家的联姻,这落霞城里是个人都知道,不管内里如何,但表面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更别说谢家大郎君早前就说过,要他们看顾一下沈家的。
平日里不是重症难症,司徒老大夫都不出来坐诊了,这些天因为天冷了,徒弟们实在太忙了,他就过来医馆这边帮着看顾一下还住在后院里的病人,以防万一。
“老大夫,清凉镇的沈家大爷过来了。”药童让沈天赐和杨嫂在外间歇着,自己去里间找看书的司徒老大夫。
“外头冷,你让他进来。”司徒老大夫放下手里的书,想了想把另外一本拿出来,书里夹的那张纸也拿了出来。
里间点着灯盘着炕,司徒老大夫让药童带杨嫂去煎两碗姜汤过来去去寒,然后招呼沈天赐上炕,沈天赐也坦然上炕,想当初他的腿就是老大夫看的,只是后来老大夫出门了,后面是他家徒弟上门看的他和容容,生生躺了三个月,躺得骨头都快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