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的玻璃结了厚厚一层冰花,秦见看见上面还有刚刚印上去的“猫爪”和“梅花”,他心头一阵恍惚,脑海里划过坐在女人膝头,用手指在冰花上印手印的画面。
房门被从里面推开。几个男人走了出来,最前面一个披着老式棉袄,双手抱胸,缩着脖子,面上带着渗人的笑。
“呦,我以为是哪条丧家犬在这嚎叫呢,原来是楚阎王啊,怎么今儿个有兴趣来我们乡下了?”
楚阎王没怒,身边的喽啰怒了:“高强,你怎么说话呢!”
楚阎王一摆手,压下了手下的怒火,托着垂在地上的铁棍子往前走了一步:“少废话,高程呢?他敢回来就知道会有这天!当初敢抢我的女人,现在就别当缩头乌龟!”
被叫做高强的男人也往前顶了一步,一脸不屑的说道:“楚阎王,当年赵丽芳不愿意和你处对象,可你牛不喝水硬按头逼着人家与你好,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欺男霸女!”
他重重的吸了一下嗓子狠狠地吐了口痰:“人家喜欢我弟,愿意跟我弟去南方。你当年就输得里子面子全没了,怎么,现在还来丢人现眼啊?”
“我草你妈的!”楚阎王恼羞成怒提棍子就揍,对面的高强也不是个善茬,偏头躲过铁棍,抬腿就往楚阎王肚子上踹了一脚。
楚阎王之所以诨号叫“阎王”,确因是个好勇斗狠的主儿,在新发镇上称得上一号人物。他一侧身,躲过高强凌厉的一脚,用力收回铁棍,向身后的人大吼一声:“给我干!都给我上!我看那个怂货能躲多久?”
呼啦啦十几个混混抄着家伙一拥而上,对面只有三个人让他们信心大涨,谁都想趁乱子还没闹大早点下班、早点回去喝“庆功酒”。
对面三个男人也不好对付,打架的时候棉袄都可以不穿。两方人马近身搏斗,秦见仗着身材瘦削靠着墙根钻到高强的身后,他没有什么偷袭非英雄的高尚准则,举起棒子就向男人的腿弯打去。
蓄势待发之时,他猛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啦玻璃碎地的声音,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婴孩儿啼哭声。
院子里激战的男人们都有瞬间的停顿,齐齐向窗口看去。原来是几个打算浑水摸鱼的混混,不想与人缠斗就寻了打砸的营生以此表示自己卖力。
带着“梅花”和“猫爪”印儿的玻璃散落一地,寒风毫无遮挡的吹进屋里,里面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蓦地,秦见感觉自己有点不高兴了。
“草,连孩子都生了?”楚阎王头上绿意更浓,眼中怒意更重,他推开身前挡着的高强就想往里闯。
砰!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托着一根炉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找我?”清凌凌的声音传来,“是你想卸我的腿?”
楚阎王一时愣了,他一直知道高程是个小白脸,不然也不会从自己手里撬走对象,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白净,眉眼细薄,唇色也寡淡,说不出来好看还是难看,但通身没有一点乡土之气,放在哪里都得往有文化人的身上联想。
“找找你,当然找你,你他妈给我带绿帽子!现在连娃都生了!难道不应该给我个交代?”楚阎王又找了回气势,满嘴骂骂咧咧的。
“帽子是你自己抢着戴的,你愿意戴,我们没意见,这算交代吗?”高程的话轻飘飘的,其中的蔑视却沉甸甸的。
这话是个男人就忍不了,何况楚阎王?
他一声叫骂就冲了上去,与高程、高强两兄弟缠斗在了一起。高程看着文弱却身体结实、拳脚迅速,并不那么好对付,又有高强的帮衬,楚阎王一时也讨不到好处、占不了上峰。
高家这院闹起来也有些时候了,不少年轻的东水村村民闻讯而来,抄着扫帚、擀面杖、墩布问都不问就加入了混战。
村里人抱团排外是真,会不会拳脚都敢往上招呼。“舔刀口”的混混为了自保不得不再次开战,只有秦见是为了自己的“名气”在拼。
他下手专挑“主要人物”,几个跟着高强的战力十足的男人没少吃他暗亏,秦见又仗着个子小身子灵活,总是趁乱下手,不但手黑,心也黑。
眼见着群殴的场面越发混乱,更糟糕的是还有源源不断的村里人赶了过来。
秦见在乱战中也没讨到好处,肩上、背上挨了好几棍子,可他就像见了血的饿狼一样,为了食物无论无何也要坚持到最后。
大腿上又挨了一记闷棍,秦见走路有点跛。几个男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闷声下黑手的男孩儿,黑壮的高强趁秦见不备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前,怒道:“你这兔崽子,每每在我发力的时候让我吃闷棍,老子腿他妈的都要让你打折了!”
怒急攻心,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孩子,他提起拳头就要往秦见脸上揍!秦见眼见着避不过,只能稍稍偏头将自己的脸颊送上去,避开眼睛鼻子这种重要五官。
就是这一偏头,在混乱激战的众人中秦见忽然看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身材长宽严重不符比例,看起眼熟极了!
“死肥!”
名字脱口的时候,脸颊上挨了一拳,秦见半张脸都痛得麻木,脑袋也嗡嗡作响。他甩了一下头待脑子稍稍清明便矮身用力一挣,灵巧地逃离高强的控制。
虽然不符合秦见的性格,但他的确没有反击,反身就向外围村民与混混乱战的地方迅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