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璧后退一步,作揖行礼,“君璧拜别隐官。”
陈平安抱拳还礼。
陈平安和酡颜夫人去往春幡斋,林君璧望向两人背影,突然喊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璧不曾在买卖一事上,见过陈先生这般清爽人。”
陈平安没有转身,挥挥手。
林君璧目送两人离去。
临近春幡斋。
酡颜夫人嫣然而笑,以心声与年轻隐官言语道:“林君璧走了,隐官一脉其余的外乡剑修,何去何从?也要跑路了?”
陈平安笑呵呵反问道:“跑路?”
酡颜夫人转头望向年轻隐官,满脸歉意神色,却说着死不悔改的言语:“兴许措辞有误,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只要是活着离开剑气长城的人,不还是跑路?当然陆先生除外。”
称呼女子为先生,在浩然天下是一种莫大的敬称。
陈平安说道:“酡颜夫人,连整座梅花园子都能长脚跑路,好意思说我们隐官一脉的外乡人?”
酡颜夫人换了一种语气,“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这些年轻人的手段气魄,以后回了浩然天下,应该都会是雄踞一方的豪杰,了不起的大人物。之所以说些风凉话,还是羡慕,年轻人,是剑修,还大道可期,教人每看一眼,都要嫉妒一分。”
进了春幡斋,陈平安说道:“知道为何我要让你走这趟倒悬山吗?”
酡颜夫人眼神幽怨,咬了咬嘴唇,道:“这我哪里猜得到,隐官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陈平安直截了当说道:“找个人少时分,你将整座梅花园子迁徙去往剑气长城,有用处,避暑行宫会记你一功。”
酡颜夫人埋怨道:“隐官大人竟是连一座空壳子的梅花园子都不放过?可劲儿欺负一个妇道人家,不合适吧?就不能让我留个念想?将来到了南婆娑洲,我总得略尽绵薄之力,让陆先生有个清清静静的修道之地吧?”
陈平安说道:“有没有那座扎眼的梅花园子,以陆芝的性情,都会主动帮你斩断过往恩怨,让你安心修行,你就别多此一举了。只要你能够跻身仙人境,在浩然天下就算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哪怕陆芝不在身边,谁都不敢小觑酡颜夫人,各处书院也会对你以礼相待。”
酡颜夫人哀怨道:“再无花前月下,只有柴米油盐,我这身世可怜的人间惆怅客呦。”
陈平安说道:“自知者不怨人。”
酡颜夫人白了一眼,妩媚天然,风情流淌,“陈先生讲道理的时候,最不解风情了。”
陈平安皱眉道:“我跟你很熟吗?”
酡颜夫人故作可怜兮兮状,“城内酒肆的谢夫人,就与陈先生很熟吗?”
陈平安哑然失笑,被阿良和谢掌柜坑惨了。
酡颜夫人敛容,转为好奇,道:“我只听说那位谢夫人曾是位元婴剑修,后来大道断绝,飞剑断折,剑心崩碎,为何独独对你刮目相看,这里边有说头?陈先生的容貌,总不至于让那位谢夫人一见钟情才对。陈先生若是愿意说道说道,迁徙梅花园子一事,我便心甘情愿了。”
陈平安置若罔闻,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上五境精魅。
在屋子那边见只着了韦文龙,其余邵云岩,米裕和晏溟、纳兰彩焕四人,正在议事堂那边与一拨渡船管事谈生意。
隔壁屋子,还有春幡斋几位邵云岩的
弟子,帮忙算账。
酡颜夫人撤去了障眼法,姿态慵懒,斜靠屋门。素面朝天无脂粉,萧然自有林下风。
可惜韦文龙看了眼便作罢,心无涟漪,那女子姿容生得好看是好看,可到底不如账本可爱。
陈平安坐下后,从堆积成山的账本里边随便抽出一本,一边翻阅账目,一边与韦文龙问了些商贸近况。
酡颜夫人闲来无事,又不好随便落座乱翻账本,只得坐在门槛上,背对屋子,身体前倾,双手托腮。
韦文龙回答完了年轻隐官的问询,无意间瞥了眼门槛那边酡颜夫人的背影,便再没能挪开眼睛。
原来账本之外,别有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