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在面罩后,躲不过所有的射线,稍久一些,眼睛便是怎么眨都挥之不去的疼。
离瞿蔺最近的那一面国旗,是块儿红布,有人在上面画了些五角星。
是个灵魂画手,五角星有些胖。
厂区里的一切,也就只有这几颗胖星星是让人看了想微笑的。
和瞿蔺一直同班倒的卫南体能不算好,从岗上撤下来往回走,速度总是不快。
回了休息区,两人仔细地冲洗身体,这是必须进行的一个步骤,洗掉身体表面可能吸收的那些污染物,纵然效果有限。
卫南刚关了水头,手就撑着墙开始呕吐,来不及挪地方。是被辐射后身体的应激反应。
瞿蔺也在隐忍那些恶心感,眼圈因为生理反应渐渐润了。
吐完了,卫南坐在地上,望着瞿蔺:“瞿工,问你个问题,你说这么下去会死吗?”
瞿蔺循声看他,卫南喘得厉害,抱着头。
瞿蔺:“怕了?”
卫南:“就是觉得还不应该到我死的时候。”
瞿蔺:“等撑不住了,大家也不会放弃我们,别想太多。”
卫南轻嗯:“昨天我见到抬出去了一个,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场景,瞿蔺也看到了,被抬走的是个年纪不大的武警,虚脱地喘气都费劲儿。工作强度太高了,受环境限制,效率却提不上去。
更何况面对辐射,人都不是铅做的身体,弱点太多。
瞿蔺:“是空运到后方治疗,还有戏。”
几天下来,手也变得比平时僵,弯曲艰难。
卫南掰着自己的中指:“希望吧。上学的时候,我看过切尔诺贝利的资料。到这会儿就只对那些前辈说得一句话记得深:不是我们,就是他们。当时还觉得挺光辉灿烂、英雄主义,甚至有些冠冕堂皇,搁现在只是觉得,没得选。”
国难当头,怕,也不能缩。
核电在发展,规模越大,电站越多,风险相应的也就在增大,入行时大家都知道。
他又长吁一口气:“好在我兄弟姐妹多,爸妈不是问题。”
可多,也并不意味着就不怕失去。
瞿蔺动唇,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摸了卫南后脑勺一把。
还得利用时间躺一会儿,三小时后,又是新一轮出征。
很累,可刚躺下没多久,瞿蔺就被前来找人的程烨喊了起来。
瞿蔺睁开眼,视线内的程烨起初不清晰,他闭眼摁了下眼窝,再睁开眼睛,程烨的脸才清楚一些。
时间紧,程烨也没得选择,知道大家都是身心俱疲,可还不到放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