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到处和人哭诉说魏老师拐走了他闺女,撺掇他闺女和家里断绝关系,最后还把他闺女害死了。不止是报警,他还会带着各路亲戚去魏老师的办公室大闹,甚至还会千方百计地打听出魏老师的住址,在她的楼下搭灵棚、吹唢呐,闹个天翻地覆。等魏老师不堪骚扰或者学校看他闹得不像样报了警,找公安局的人来调解,他便会露出真实目的——要钱。他会狮子大开口,找魏老师乃至学校讹上一大笔钱,捞不到足够的钱就闹事,直到魏老师给了他满意的数目为止。
这般想着,夏亚南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能瘫痪,不能连累魏老师。
突然便生出了无尽的力气,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还好,能感觉到疼。
她应该是没有瘫痪。
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她心里的那股劲儿一下子便泄了。
她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吧。
等她病好了,她就推说出去打工,离开魏老师的家。临走之前,把身上还剩的四百块来钱塞进魏老师的钱包里,算是感谢她这段日子对自己的照顾。再给赵迪留封信,说自己是因为受不了爸妈逼着她打工,所以才准备自杀的,自己的事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唯一的愿望就是下辈子换个人家投胎,或者当个猫儿狗儿也行。
她实在是不想再给那家人当闺女了
对了,在信的末尾,她还得劝赵迪继续念书。别因为自己死了,她便也读不下去高中了。赵迪上辈子当了大学教授呢,大好的前途可不能因为她毁了。
不过怎么死好呢?
跳楼就算了,万一砸到了人,或者吓到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那天她在商场门口看到了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姑娘。她扎着麻花辫,不谙世事的眼睛里盛满了天真无暇。粉色发卡上的水钻一闪一闪的,纱制公主裙如梦似幻,怀里还抱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洋娃娃。她的妈妈牵着她的手,拿着个巴掌大的棒棒糖在哄她。
她着了魔似的,眼神仿佛粘在了这对打扮得体的母女身上,连被人撞到了都没注意。直到她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她还没回过神来。
那个小女孩一定过得很快乐吧?
她那时不乏嫉妒的想着。好像多看上几眼,便也能变成这样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现在想想,当时的想法实在是挺没意义的。胡思乱想又能如何呢?她怎么也成不了那个被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小女孩。
她只是地里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还是消无声息的死掉好。那天的那个小女孩是那么美好又那么脆弱,就像商场橱窗里那些昂贵的布娃娃一样,如果她看见了,大概会做许多天的噩梦吧?
她还是不要吓到她们了。
她之前听人说过,那些不想活的农村妇女,好多都喝农药。
市面上的农药不贵,她只买一小瓶,应该能买得起。
到时候买上瓶敌敌畏,或者耗子药,一瓶灌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不会砸到路过的人,也不会连累魏老师。
多好。
自暴自弃地想着,夏亚南的眼角不觉渗出了泪。
她到底是有多傻,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夏凯不知情?甚至在舒舒姐替她问过了夏凯之后,还残存着一线希望,在公安局里又去问他一次?
想着公安局里的事,她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连眼皮抬不起来,忽然又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万分可笑。居然花了一辈子,才认清了家里压根没人真正在乎她的事实。
和舒舒姐回来的那些天里,她甚至还无数次的安慰自己,谁想承认爸妈不爱自己?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不愿承认再正常不过了。
可这份不愿承认,却在上一世,把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她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梦。梦里一会是夏凯的脸,被她质问知不知道,他低着头不敢看她;一会是舒舒姐,她牵着她的手,劝她自己来重走人生路;一会是赵迪,她哭得喘不过来气儿,眼泪滚瓜似的往下掉;一会又是魏老师,和她说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她只管学习就行了。最后甚至出现了上辈子的婆婆和丈夫,他们一唱一和,明讥暗讽,指责她第一胎没生出来“带把的”。
走马观花似的,夏亚南脑子里混混沌沌,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片段轮番出现。一会是讥讽她是“光长狗尾巴草不长稻的盐碱地”的大姑姐,一会是搂着她安慰的魏老师,一会是腻歪着她要糖吃的夏凯,一会又是骂她白眼狼的夏父。
搁在魏老师眼里,便是她一会皱眉一会笑,身上又一会冷一会热。让赵迪替自己给她喂着水,魏老师放下了一次性杯子,去总台找了护士长。
摸了摸夏亚南的额头,那护士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才道:“没什么事,估计是做噩梦了。一会醒了就好了。”
听她这话,魏老师和赵迪不禁都松了口气。旁边床的老奶奶见状,打趣道:““这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不会是梦到数学考试了吧?”
她那孙女就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大,今年上初三,回回数学考试之前都做噩梦,不是梦见考了零鸭蛋就是梦见挨数学老师的骂,说不准这小姑娘也是同道中人。
知道她是好心,魏老师笑了笑,没说什么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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