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姐夫单位领导总让喝酒,但他酒量不行,一喝醉了就撒酒疯,一从酒局上回来就呕个没完,我姐伺候得稍微有点不周到,他伸手就是一巴掌,拳打脚踢的,第二天醒过来又痛哭流涕的和她认错。回回都这样,回回都不改。只要我姐夫参加了什么酒局,我姐就一准挨打,胳膊上动不动就又青又紫。有一回她挨了打,大夏天的,都到三十五六度了,连短袖都不敢穿,身上都捂出来痱子了。”
听得目瞪口呆,夏亚南道:“啊,这……”
眼里湿漉漉的,赵迪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那姐夫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这么打我姐;更没想到我爸妈看着那么老实,面上又那么疼我姐,又是端茶又是送水,一分钱不给我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看着我姐被欺负成这样,私底下还能说出来这种话。”
“当时我上五年级,听他们这话,一下子心就凉了一半——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自个儿又早熟,大人什么话老早就能听明白了。他们都还觉得我小,说什么话都不避讳我,但其实……”摇了摇头,赵迪又叹了口气,“当时我就想着他们对我还没有对我姐好,要是以后我遇上这种事,说不定他们连哄都懒得哄我,直接就撵我走了。”
“这还没完。我姐一胎生了女儿,那时候又计划生育,你想想她老公和婆婆是什么反应。她是剖腹产,生完孩子还不能动,婆家上下就没一个理她的,孩子也看都没看一眼,都是转身就走了。她哭着给爸妈打电话,结果都推说有事,没有一个肯照顾她的。我妈挂了电话,还和我爸抱怨她不懂事,说我姐一个外人,怎么还让她去伺候月子。最后还是产房的护士看她可怜,下去给她买了饭,好歹是没饿死。”
“因为我那姐夫是公务员,把刚生完闺女的老婆扔在医院里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她婆家磨叽了几天,还是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月子里别说是肉,连鸡蛋都没有一个。有回我妈带着我去看她,她婆婆还骂她说‘不下蛋的母鸡吃什么鸡蛋’。直到我姐松了口,答应他们把女儿送给人家养,她婆婆才消停。我姐一出月子就怀上了。医生说太凶险不能生,结果她婆家就拖,一直往后拖。等拖到三个月的时候,她老公托关系一查,说是个男孩,全家上下就非让她生,我姐拗不过他们,就想着生就生吧,要是生个男孩,好歹日子就能过下去了,结果生出来又是个女儿。”
说着这话,赵迪眼里满是讥讽,“他们把第一个女儿送走的时候,虽然是背着人的,但是总不可能没一点风声。这回要是再把第二个送走,我那姐夫的工作就不用要了。捏着鼻子留下了这个闺女,你想想我姐能过什么日子。她也没什么人能说能靠,便只能找我爸妈。我爸妈面上哄着她,背地里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
“回回听我爸妈说我姐,我就替她难受。她婆婆也就罢了,非亲非故的,谁会疼旁人的闺女?可我爸妈,”赵迪眼里含了泪,“他们怎么能也说我姐是什么‘不长苗的盐碱地、不下蛋的母鸡’?我姐和他们哭诉,他们嘴上哄着她,背地里却埋怨她肚子不争气,让他们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人家上门把当年给我姐的彩礼钱要回去,或者我姐被扫地出门,带着拖油瓶回来住。”
“反正这事之后我是死了心了。”赵迪擦去了眼角的泪,有些哽咽,“我姐脑子已经不清楚了,我试着和她提过两次,结果她压根不信,还反过来说我不知道体谅爸妈。我原本是想好好上学,等以后赚了钱,就把他们养我的钱还给他们,然后一走了之的。谁承想出了这事,他们又居然能这么狠,现在就要把我卖了换钱。我那天一夜没合眼,最后心一横,想着他们不仁我不义,我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这才跑出来的。”
“所以最开始狠不下心是正常的。我自认心挺狠了,可还是过了这么久才彻底对他们死心。说到底,他们不是完全不疼我。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除了他们那宝贝儿子,都是分给我们这四个赔钱货,等我们吃完了要是还有剩的,他们才稍微吃点。有的时候带着我出去玩儿,还给我买糖吃。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被他们伤害,但一想着他们的那一点好,便又忍不住给他们找理由找借口,一厢情愿地来安慰自己。不反复来上这么几次,想彻底对他们死心是不可能的。何况血缘这个事真的不好说。有时候想想到底是亲爸妈,不自觉心就软了。”
说到这里,赵迪叹了口气,又含着泪低低道,“那天我在公安局里说得那些都是真心话。我也是这么多年才想明白过来。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是傻,可要是让我回到那个时候重来一遍,估计我也还是那样。既没什么人能依靠,这些话也没人说给我听,估计还是会信他们。说句实话,谁愿意猜疑自己爸妈?可真的是什么都早有端弥,只不过是愿不愿意信罢了。”
作者有话说:
每一份坚强是原因的
阿迪的心路历程
第40章(一)辍学打工给弟弟攒钱买房的姐姐
“嗯。”
沉默了良久,夏亚南才低低应道。
那天发了一场高烧,魏老师心疼自责得不行,嘴上不说,心里却一个劲儿的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不停地给她买这买那。
但她其实觉得那场高烧发得挺好的,起码挺是时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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