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旭旭心情不好,体质也一般,所以病情才恶化了。”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秦父本便耷拉的眼皮耷拉得更厉害了,“要是换肾还能再撑两三年,要是不换,也就这两个月了。”
“两三年?”瘫软在长椅上,秦母的眼泪便流了下来,颤抖着喃喃道,“那意思就是,咱旭旭没救了?”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旭旭啊!怎么突然就要没了?为什么得病的不是她?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秦父哆嗦着摸出了打火机,想再续根烟,却怎么都打不着火。皴裂的手摩挲着劣质的纸卷烟,焦黄的指甲上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他爸,咱旭旭不能出事!”紧紧攥住秦父的手,秦母的三角眼里蓄满了泪,“咱去找那小丫头,我给她磕头,给她磕头!她要什么给她什么,要我的命也行,咱求她救救旭旭,啊?”
“咱是没磕过吗?”捏着熄灭的烟头,秦父浑浊的眼睛里也涌出了泪来,“领导也找了,也跪了,也磕头了,可她不就是不愿意吗?”
拽着他袖子的手不由松了开,秦母嚎啕大哭起来:“旭旭啊!我的旭旭啊!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秦父深吸了一口烟,老泪纵横:“他妈,咱要不给她认个错儿吧?”
“燕燕,妈妈给你买了个新娃娃。来,你看看。”努力挤出来了个笑,憔悴的冯母柔声道:“燕燕抱抱吧?”
“嗯。”瞥了那崭新的布娃娃一眼,冯燕点了点头,“妈妈辛苦了。”
话是这么说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开心,只紧紧搂着旧得发黄的布偶熊,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要抱的意思。
“燕燕,怎么了呀?”背过身去擦了擦泪,冯母难忍哽咽,“燕燕怎么一直不开心呀?”
“开心。”沉默了一会,冯燕道,“妈妈,我想睡觉,你去看哥哥吧。”
说完,她闭上了眼。
见她这副模样,冯母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燕燕这孩子早慧又心细。自从那天婆婆和小姑子说话被她听见,她便再也没笑过,连梦里都在问他们是不是更喜欢哥哥。
婆婆和小姑子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儿说那些话?即使燕燕当时睡着了,但也随时可能醒啊!
看着郁郁寡欢的女儿,想着医生的叹息,冯母连心都在滴血。
“什么?认错?”眼里还含着泪的秦母瞪大了眼,“认什么错?”
“和她说咱知道错了,之前不该逼她。现在旭旭要不行了,求她这个姐姐过来看一眼。”脸上的皱纹颤抖着,秦父连舌尖都在发苦,“等她过来了,咱磕头也好,怎么着也罢,求她给她弟弟捐个肾。要是她还不捐,那就求她给咱点钱,好歹咱让旭旭多住几天院啊!”
“认错,咱有什么错儿?”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秦母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咱让她给她弟弟捐个肾就有错了?临床那小女孩的哥哥还主动要捐呢,她没有良心倒成了咱的错了?啊!”
闷着头抽烟,秦父的眼睛也红了。劣质的烟草熏黄了指甲,极冲的味道呛得他连连咳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是,我有错。当初就不该生她,就该听她奶奶的把她给掐死或者卖了,更不该送她去上学。”没有暖气的走廊里,秦母的嘴唇冻得发紫,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上学把良心都给上没了,爹娘弟弟都不管,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那要不怎么办?”听她哭诉,秦父老泪纵横,“咱还能眼睁睁看着旭旭没了吗?”
水滴筹也筹了,借钱也借了。那筹来的二十万还没能撑过两个月,能借的亲戚借了个遍,家里债台高筑,现在旭旭又要没了,眼见这个家就要散了。就算那丫头不给肾,给点钱也行啊!
“可你说怎么找她?”鬓角斑白,秦母眼睛通红,鼻子也通红,“她为了躲咱们,连工作都辞了!”
“咱去找5号床的那个小伙子,他知道怎么弄,咱磕头求他帮咱们发帖。”裹了裹身上破旧的军大衣,秦父哈了口气,暖了暖冻僵的手,本便浮肿的眼泡肿得更厉害了,“都说咱活该,可旭旭不可怜吗?咱求人家可怜可怜旭旭,求他姐姐回来救救他。”
“……行。那我看着椅子,你去找人家。”肩膀颤抖着,秦母用皴裂的手背抹了抹眼泪,用变了调的声音道:“你给人家说,那小丫头让我什么样都行。我给她当牛当马,她让我去死也行,就求她救救她弟弟。”
“诶。”扶着长椅的把手,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秦父站了起来,“你看好,别让人家给占去了。”
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见底了。晚上裹着被在长椅上过夜,还能省出来点钱给旭旭交医药费。
“行,行。”讨好地笑了笑,秦父搓了搓手,“小伙子,多谢你了。”
“诶,没事。”5号床的大叔摆了摆手,“哥,咱都有小孩。你家小孩那样,谁看着不难受?”
“哥,你到时候好好说话,可千万别再逼你闺女了。她愿捐就捐,不愿捐就算了。”路过病房,孙医生叹了口气,“兄弟姊妹相互捐肾的很少,燕燕的哥哥也没捐,你闺女没错,咱别逼她哈。”
“好,好。”摸着手机,秦父连连保证道,“不逼她,不逼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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