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媛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看不穿猜不透,但他唇畔的笑意令人不舒服。
就好像算准了她会爱上他,或者为了王妃的位置也会爱上他。
那目光里有淡淡的轻视,可能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但她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人,盯着那抹轻视,“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期待王爷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他抿紧唇角。
林潜听闻此事,只当贺纶疯了。他私下里与贺纶无话不谈。
“原来令你烦忧夜不能寐的人就是她!”他惊呼。
“夜不能寐四个字是你自己加上的吧?”贺纶拧眉。
“不要在意细节。可您这样真的好吗?”
原来贺纶在景仁宫拒绝了章皇后的提议。也就等于拒绝了章家的儿女亲事。虽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章皇后的,但此事肯定要引来一阵不小的波动。
“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母后虽是章家女儿,但更是我的亲生母亲。”贺纶道。
母亲永远是站在孩子那一边的,其次才是丈夫和父族。章家如今已然挤入钟鸣鼎食之家,风头无量,再出一门皇后,那后宫和前朝真真全都要姓章了。所以贺纶直言不讳想娶一名五名至四品官家的女眷。一是为平衡外戚势力,二是杜绝徐氏宁妃这样的例子。
林潜仔细为贺纶倒了杯酒,“王爷,四五品的官您随便挑哪个不是,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在末将听来,汤姑娘屡次拒绝您,未免太不识抬举。呃,别问我是怎么猜到的,为了哄她您都不惜纡尊降贵跟我取经,还用猜吗?”
他语重心长道,“可见她多有心机。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给掌寝不知感恩,做侧妃还翻白眼,在我看来就是您太给她脸了,睡她几次,空两个月,再连着睡,睡完了理都不要理她,她要是不过来跪求您啊,我就把脑袋……”
话音戛然而止,林潜惶恐的瞪着贺纶右手的杯盏,被他捏成了两瓣。
贺纶阴沉的瞪着他,“林潜,她是不识抬举,可也只有我能骂,我来收拾,你若再不对她放尊重,就别怪我翻脸。”
林潜吓出一头冷汗,连忙请罪。
以他对贺纶的了解,再有第三次真能把他往死里揍,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一面擦汗一面道,“完了,王爷,您这不是爱上她,而是爱呀!”
不是“爱上”而是“爱”。贺纶愣了下。
林潜一脸同情道,“具体的您自己意会吧。不过末将很是赞同您娶四五品官家女眷的想法。”说完,连忙为贺纶换了一只新杯盏。
林潜虽然风流,但脑袋转的比谁都快,贺纶最忌讳的就是当年独宠六宫闹得人心惶惶的宁妃,想必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第二个,娶个门第低的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舍得亲亲表妹章蓉蓉。不过男人嘛,有得必有失,将来他问鼎九五,再要也不迟。
四妃之一,总有一个是章蓉蓉的。
贺纶用帕子擦了擦手,转而问,“我若真给她谋一个五品官家眷的门第,娶她做王妃,你说她会感激我吗?”
那还用问,得跪下来跟您叫爷爷!林潜点了点头,“王爷,末将都有点羡慕她的好运了。”
所以这世上的好事往往都是由各种因素堆砌而成,有真心也有机遇,缺少一个,贺纶都不敢在此时此刻说娶汤媛的话,但机遇成全了他们,也或者说汤媛天生好命,遇到一个能抓住这样机遇的皇子。
但贺纶并不觉得自己没了汤媛就不行,假如两年内她依旧不动心,自然也不配做他的王妃。
那他又何必执着,姑且今宵尽欢,届时一拍两散。
他赌的就是她的一颗真心。
林潜偷偷撇了撇嘴,“倘若您输了,难道还真要给她找个接盘?岂不是便宜她!”
“不给她一条理想的退路,我又如何判断她选择我是因为真心,而不是地位?”贺纶狠狠饮下一口烈酒。
没过两日,黄河泛滥,归德府受灾严重,波及治下的数十个州县,而大同又是九边重镇,朝廷咽喉部位,民生不安难免要引来动荡,倘若鞑子趁机添乱,必然又是雪上加霜,明宗不得不调拨三十六万两白银赈灾,其中的六万两又被拿去做军饷。大同总兵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如此,还剩三十万两。
这是一笔惊天巨款。如若不是因为大同乃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打死明宗也拿不出来。拿出来以后也是担惊受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灾民和天下绿林会不会拼命?
明宗再三思量,为此内阁的五个老头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
他这皇上做的不容易啊,既怕劫道的打主意,也怕各级官员动心,最后能拿出一半给老百姓用他就要磕头了。
几位皇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连日来出入养心殿,与明宗交换意见。
首先这笔银子肯定是要一点一点发下去,再由当地最高的执政长官分发到各州县衙。如此一来就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要钱不要命的绿林劫道。毕竟再厉害的军队也禁不住一群又一群的乌合之众骚扰,损兵折将不说还耽误救灾时间。
因庚王擅治水,方案一定下明宗便命他持圣旨督导归德府赈灾疏浚,但用的却是贺纶的方案。首先调拨银钱这件事无法隐瞒,否则民心不稳,但对外宣称调多少则是官府的事。
贺纶提议拨十五万两,听起来不近人情,但水都淹到家门口了,纵使官府有怨言也得先把钱揣进口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