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喜闻乐见。”贺纶如是说,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她竟敢说她深爱贺缄!不知所谓的刁奴,真该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他也暗暗攥紧手心,一派悠闲道,“可我还是不想答应,你奈我何?”
“奴婢不在别处,就在寿安宫,在太嫔娘娘的眼皮底下见庚王。世上再没有比太嫔娘娘更维护奴婢的,庚王又敬重太嫔娘娘,断不会对奴婢有失礼之举,您大可以让枇杷跟随左右,反正她本就是您的眼线。”
不可否认,再没有谁比贺纶更希望汤媛对贺缄无心,她有此决心,并不似作伪,按说他应是双手赞成,最好看这二人闹得决裂老死不相往来才快意,可不知为何,他一点也笑不出。
只因她亲口说:她深爱庚王。
她还说徐太嫔是这世上最维护她的人。
那他呢,他算她的什么?
贺纶神情静默,目光晦涩难明,不知过去多久,才阴冷的哼了声,“好啊,本王成全你。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倘若再让我发现你对他余情未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吧?此生都别想离开我,即使我腻了,也不会放过你。”他先撂下狠话恐吓。
“我知道。”汤媛脸上无波无澜。
第96章
却说大康每逢佳节不是在延春阁便是在曲池杏林大宴群臣,君臣同乐,只有中秋是个例外,这一日就连早朝都比平时结束的早,不只是皇城,下至黎民百姓各行各业,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日,讲究的就是团聚,晚上的娱乐活动也最是丰富。
这一日紫禁城,嫔妃以上级别和皇子公主的生母们皆有幸同明宗合家欢,于御花园万春亭品酒吃月饼赏月。
但徐太嫔不算明宗的家人,是以每年都在寿安宫默默度过,如今汤媛不在身边,寿安宫就更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墓穴。
马车越走越慢,许是快要停驻,汤媛已经听见羽林卫甲胄的声响,撩起帘子或许还能看见贺缄的车驾,但她没有。贺纶素来霸道,独占欲甚强,一贯将她视为私物,又怎会允许她看旁的男人一眼?自从饮下一壶依兰酒,汤媛就看透了他,这个擅于伪装一副满不在乎的小人终于暴露獠牙,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酝酿何时报复,且报复之时还要她选男人,并一一道出那些有的没的,连谭钰也算了进去。
是以,自批准她求见庚王之后,那副脸色渐渐阴霾重重。汤媛心知肚明,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一般随驾掌寝最多两名,原先还尚有竞争之力的含薇和紫露一过了十八岁,就被初长成的萱儿远远的甩了一大截,而贺纶在几人中本就最喜欢萱儿,又曾召过她侍寝,是以这两个名额除了汤媛和萱儿不作他想。
下车之后,改由萱儿伺候贺纶左右,如此也好让汤媛躲懒去寿安宫与心心念念之人团聚。
这一年多来,萱儿个头长高不少,五官也长开了,姿容更甚从前,眉目间隐约一丝甜甜的媚态,据说及笄那日,贺纶还赏了她不少金银,这令汤媛多少有点儿嫉妒,孬好她也陪他睡过,缘何给她的都是一堆廉价玩意儿或者不能卖钱的?
萱儿目光甫一捕捉贺纶,顿时羞红了脸,垂眸上前,温顺的侍立他身畔,发间别了今年最时新的绢花,应是上回宫里赏赐的,每个掌寝都有份,但从款式来看,就属汤媛和萱儿的最精致。可见王府下人素来见风使舵,打量汤媛和萱儿容貌出众又最得宠,自是先请二人挑拣过才有其他人的份儿。
汤媛规规矩矩的向贺纶福身,正要告退却听他道,“天黑之前必须回瑞通馆,本王自会赏你好吃的。”
汤媛脸颊火辣辣的,赏你妹啊,这也是她顶讨厌贺纶的一个地方,他除了赏她破烂玩意和不能卖钱的,就是大鱼大肉,委实可恨,弄得她好似那乡野豺狼吃货。
她忍恨含羞谢恩领旨。
枇杷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亦步亦趋跟随而去。
徐太嫔正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阅读书信,听闻汤媛在宫外求见,脸上神色登时如雨后初霁,烟云散去,眸中光点盈盈,泪意也就涌了上来,但她尚未忘记正事,一面宣召一面将书信丢进铜盆焚烧,眼见化为乌有,方才泼上一碗水。
而汤媛正好掀帘迈入,也是泪光盈盈,快步上前跪于徐太嫔脚下,喜极而泣。
香柳和香蕊早有防备,已是备下洗漱用品。主子跟汤媛,哪回见面不是痛哭流涕?
徐太嫔视汤媛为骨肉,汤媛又何尝不视她为亲长,然而景仁宫与徐家不和已久,二人迫于政治立场不得不划清界限。
其实不只是她们,就是那蛇鼠虫蚁仿佛也知厉害,景仁宫的不会来寿安宫,同样,寿安宫也不敢去景仁宫。今年延绥那边又传邸报,徐子厚在当地极有威望,爱民如子,筑堤修堡,为两个月前鞑子的一场突袭做出了巨大贡献,明宗难免感慨良多,天生千里良驹,即便混入骡群,仍是良驹啊。为此景仁宫也感慨良多,徐家祸心初露端倪矣。
种种龃龉不提也罢,只说汤媛与徐太嫔含泪相逢,互相询问近况。有胡太医在,汤媛对太嫔娘娘的身体多少也比较放心,又见她眉宇间虽有憔悴,但身体还算硬朗,想必是操心她而心中积郁,如今相见,积郁散去,气色竟也跟着好转。倘若她能日日相伴左右,娘娘又何须日日愁容满面,思及此处,汤媛又别过脸擦拭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