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手臂,看着上面青紫痕迹。神经性的东西靠休息就能恢复,但烙印在肉-体上的痕迹却需要更多时间淡去,就像伤口,总是越明显,刻在记忆里才越清晰,哪怕后来痊愈了,留下的疤痕掉了痂,皮肉也会变成不一样的浅色,直到你肉身腐烂,化为枯骨才算是彻底消散。
陆甘棠这几年总是做梦,梦里有后巷,同为oga的季淮喜欢在这里散步。季淮喜欢旧建筑,在第一星系的时候就走遍大街小巷,有时候支起画架就能画一整天。
周放经常来找他,他们两个纯种,出生开始就因家族和血统结缘,小小年纪就互定了终身。季淮不像周放,会去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他总是很安静,和其他oga一样,性格柔和,多愁善感,有时候看着旧建筑的目光也带着说不清的情感。
陆甘棠因为一次家族晚宴认识他,当时她还很小,被母亲牵着一个个认人。当时的季淮还是个少年,长身玉立,穿着立挺的白色西装,俊美如精灵,周放则完全相反,一身黑色燕尾服包裹住已经发育得很不错的躯体,形影不离地站在季淮身边,笑得痞气。
季淮在这样的环境显得很安静,然而看到陆甘棠过来,却蹲下了身,笑着和她打招呼:“陆家的小公主,你好。”
或许是因为同为纯种oga的关系,她对季淮打从心里亲近,他们都算是沉默寡言,靠拉开距离保护自己的那一类,身边除了周放,几乎没有其他人。
周放有时候会让季淮多跟他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哪怕是纯种也能有真心相处的同伴,但季淮每一次都拒绝了他。
“我和你不同,我是oga。”
季淮每次拒绝的原因都是同一个,周放那时候总觉得他在钻牛角尖,他以为季淮是在讨厌自己是个oga,钻进死胡同里,因为性别开始害怕其他人,拒绝接受其他人,但只有陆甘棠知道不是的。
季淮从不觉得因为自己是个oga有什么不好,与他度过成年礼的对象就是周放,之后他曾对陆甘棠说过那样的体验——是害怕,也有快乐,前者是因为快感不受控,因为周放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也因为他太爱周放,所以他在被进入的时候几乎完全被信息素主导了自己,可以算是完全失控了。第一次发·情期对于每一个oga来说都是洪水猛兽,巨浪不会因为你没准备好就给你喘息的时间,但幸好,接住他的是周放,是自己心爱的alpha,所以他那一晚痛苦之余也觉得快乐,觉得满足。
“和不爱的人做这种事,是□□,和爱的人做才能体会到爱。”季淮当时坐在画架前,嘴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转头一看,小小一只的陆甘棠似懂非懂,“人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是不是?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是发情期来了谁都可以,失去理智的时候感觉都一样,但其实不一样,我能分出来。”
“如果不是周放,我可以不是oga。”季淮平静的话语间,手上的蓝色颜料轻轻盖住了那片白,“但因为他是alpha,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个oga。”
阳光洒在错落的楼宇间,有一半打在季淮身上,干净的少年白得近乎透明。
“是不是听不懂?你以后会明白的。”
画面一转,是季淮和周放争吵的场景。
从雷修那毕业后,季淮很快就收到第七区一家摄影公司的offer,对方对于季淮这两年上传到网络上的摄影和绘画作品很感兴趣,给出的条件丰厚,并且承诺如果三年后他有主观意愿,会尊重他并且把他调配回第一区,周放不同意。
那一阵他们经常吵,不欢而散的次数很多,周放不理解,季淮明明能留下,为什么不留,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oga离开。
他们当时已经订了婚,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临时标记,对信息素都互相产生了依赖性,对于一个alpha来说被标记多次的oga就和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差不多,他听不得季淮要离开自己那么远,哪怕是短暂的分开。
但这一次季淮却决定得很坚决。
周放:“你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我可以。”季淮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那么冷静,在周放狂躁的情况下他仍然有理有据地试图说服自己的alpha,“这么多年以来我自己去写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因为那都在第一区的范围内!你一个oga,单独去那么远”
“周放。”季淮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打断自己的alpha,他对周放说,“那家公司邀请我,和我的性别无关,在他们看来,我能胜任这份工作,那也是我想要的,你如果不想和我分开,你可以跟过来,和我一起生活。”
周放脸色铁青,他们都知道刚毕业周放要留在周家看管公司,和季家不一样,季家从政,对家里的oga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季淮不想逼他做抉择,沉默半分钟,放柔了语气:“周放,我还会回来的,发·情期我可以请假回来,你易感期我也记得,我和你保证,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说得好像你很爱我。”周放把皮沙发捏出了声音,他的声音紧绷,“我爱你,所以我根本放不开你,三年对我来说很长。”
季淮:“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背起身上的责任。”房间里的季淮似乎走了两步,“但周放,我不仅是你的oga,我也是一个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