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白翎说,“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该说的话白翎都已说完,面对周朗夜此时流露的悔恨,她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
白翎在病房门外站了很久,直到周朗夜走完整条通道,进入电梯间,甚至隐约听见了电梯开关门的提示声,她才重新折返回病房。
点滴已经挂完了,白辉仍然睡着,神色看似极不安稳,或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又或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梦魇缠身。他发出了一点轻微的、似在梦里也不敢声张的呜咽。
白翎俯下身去,伸手慢慢抚平了他微蹙的眉心,轻声对他说,“都结束了,以后一定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卑微在线求海星。
第51章而白辉的梦里呢
周朗夜大概会永远记得,那一天凌晨五点的天光。
留在他衬衣上的大片血渍都已干涸,刺鼻的花香与血腥味却还未消散。他身上发冷,走得很慢,离开住院部大楼时,望见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泛起一层稀薄的鱼肚白。
晨起的光景不该是如此惨淡的,周朗夜想。平州的冬天雾霾太重了,如果他能和白辉达成两天后的欧洲之旅,在英国看诊结束以后,他会带着白辉去西班牙和希腊走走,感受一次典型地中海气候的温暖冬季,享用一些当地,也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周朗夜进入车内,闭目坐了一会儿,尽管整个人已经累得不想动弹,却连短短几分钟都无法睡去。白辉浑身是血的样子总在他脑中挥之不散,像是烙印在记忆深处了,只要周朗夜一闭上眼,那片血红就会浮现起来。
最后周朗夜启动了a自动驾驶巡航,赶在还未到来的早高峰交通之前,以半人工半自动的模式把车开回了半山别墅。
宅子里很空,可是白辉的痕迹又像是无所不在。
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他的羊毛围巾,客厅里堆着他拆封后还未看完的昆汀合集,楼梯上有去年圣诞节他亲手挂上的槲寄生花环。总之,是白辉把周朗夜这栋原本冷清得好像一处样板间的房子,变得有了值得留恋的人情味。
白辉离开的迹象并不明显。周朗夜经过厨房时还在想,就在几天前,自己结束一场应酬返家后,白辉还披着衣服起来,给他倒了一碗醒酒汤。
直到周朗夜走进二楼卧室,看到地板上滴落的血迹,还有那扇通往阳台的敞开着的推拉门,这才定住不动了。
卧室比别的房间都冷了许多,那么多个夜晚留下的缠绵温存,好像被吹得一点不剩了。周朗夜站在风口处,昨晚发生的一切直到这时才开始发挥那种撕心裂肺的后劲。
随后他看到了外面围栏上似乎放着一个银色的戒圈。
周朗夜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上阳台,把戒指拿了起来。这处墙角有不少玻璃碎片,想来白辉当时是先在这里摘下戒指,又敲碎了香水瓶,然后才坐到靠近下坡路面的那根护栏上的。
戒指被攥进了掌心,他终于意识到一切都不可挽回了。那个曾经站在花园里冲他微笑,抱着他说“你不走好不好”,在电影院里偷偷吻他,又在重逢后因他随口一句话等了数个小时,还为了他拒绝过各种片约,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甚至频频让步的人,终于彻底走出了周朗夜的生命。
周朗夜握紧戒指,回房倒在床上。
已经接近24小时没有阖眼,这一次他终于被深重的倦意拖住了。他漂浮在将睡未睡的意识边缘,不由自主地忆起了无数个与白辉一同经历的片段。过去的这些事,周朗夜是从来不会回想的,现在却一帧一帧在他记忆里倒放,每个画面都那么清晰,又那么遥不可及。
从此周朗夜的梦里一定翻来覆去都是白辉的身影了周朗夜在睡去前这样想着。
而白辉的梦里呢,恐怕是不会再有周朗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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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辉是在一周以后出院的。他身上的几处伤口还没到拆线的时间,如果用手指抚摸,就会感受到那上面凹凸不平的缝合痕迹。
但他自己不怎么在意,自从入院以后,面对容貌的损伤,以及颈部和手腕处同样明显的疤痕,白辉都没有表现得自怨自艾。
是他自己下手割的,就算有一时的意气,总归让他从那段过往之中摆脱出来了。白辉觉得就算受伤也很值。
相较于姐姐白翎在此事上的讳莫如深,白辉倒显出几分超龄的豁达。甚至就连白翎害怕触及他的伤心事,提议带他换一个城市养伤,白辉也只是笑笑,说,“周家的势力这么大,就算离开了平州,也未必真能摆脱得掉。”
他并不忌讳谈到周朗夜,关于自己身上贴着的各种不光彩的标签,白辉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撕掉这些负面评价。所以与其推诿逃避,不如直面他有过的一切。
毕竟那场爱情,也曾和他的灵魂血肉长在一起,不经过刮骨之痛,无法轻易拿掉。
他爱了周朗夜将近七年。人生又有多少个七年可以蹉跎呢。
白辉经历生死一劫,爱恨什么的,有如镜花水月,他捞不起来,也就不会再惦记了。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可以从此放下。
周朗夜这个人,他总还是了解的,既然言明了要放他走,应该不会反悔。尤其当白辉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疤痕蜿蜒的脸时,也会释然地想,如今就连容貌也变了,想必周朗夜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