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久推官留在刑部吧,比留在宫里有用。
武曌笑叹:“等南方的叛乱平息,天下就太平了。你年纪也不小,跟着朕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如今成了婚,也该有个子嗣。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还总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无所谓。”
梁柏是武曌看着长大的,十几岁开始便日日侍奉御前。先帝头疾,梁柏从各处收集秘方、药材送进宫,先帝驾崩,他一心辅佐天后,说是半个儿子也不为过,说不定比儿子们还忠心诚心。
“一切听天后的。”梁柏淡淡笑着,说道,“臣和拙荆只是最近忙了些,只要天后康健、天下太平,大唐子民绵延,臣和拙荆就心满意足了。”
“梁柏啊,朕怎么觉着你这嘴说话越来越像个佞臣了。”
武曌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很放松,她闲数棋数,欲放回去,宫女见状立刻上前,但梁柏先宫女一步端起棋盒,递到武曌面前,动作自然熨帖。
宫女垂首退下,武曌却不因为梁柏的殷勤放过他,继续道:“以前你不肯成婚,朕就想着给你说媒,现在有了明媒正娶的良妻,那般聪明剔透的妙人儿,梁柏啊,你真是好福气,以后你们的孩子也一定是聪明伶俐。”
以前被催婚,成婚了又要被催生,梁柏悄悄抬了抬眼眉梢,感到十分无奈。
武曌嗔怪道:“旁人想听朕说这些还听不着,你倒嫌啰嗦。好了,滚吧。”
梁柏一脸忠心地应下,“天后教诲,臣定将天后旨意一句不落传给拙荆。夜深了,天后早些歇着,案情一有进展,臣会马上来禀报。”
夜已三更,武曌终于感到乏困,点头让他走了。
梁柏从寝宫出去,露出舒心一笑。
他和狄仁杰都是重臣近臣,私下商量计策,打消武曌要召欧阳意进宫的意图,那是犯忌讳。武曌没向梁柏提出此事,他也不好直接问,就这样,梁柏一直谨慎把握着这个度,直到今晚将话题引出。
思念妻子、惊惶落棋……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自热而然。
顺着内侍引路走到宫门,梁予信和几个下属已经在门口等着,瞧见梁柏,连忙行礼:“大将军。”
梁柏淡淡应了一声,问:“卫所那边如何?”
“问出庄戊护卫的口供!原来庄戊庄戌互换了身份!”
梁予信将最新进展简要说了,又道,“怀仁师兄带人去包围了庄家,若庄戊还知道回家,保证能逮着他。疏议司那边派人去了浪潮阁找宁轶。韩郎中他们还在吏部,通宵达旦查阅档案……”
见梁柏越听脸色越深沉,梁予信一拍脑袋,嘿笑道:“瞧我这脑子,忘了说,久姐姐验完弟弟庄戌的尸体,已经回到家中歇着了。”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好。”梁柏脸色稍霁,“你们晚上去浪潮阁,还顺利吗?”
梁予信想起欧阳意的嘱咐,可他从未对梁柏撒过谎,一时间表情作为为难,最后,挠挠头,“没什么,久姐姐只是和宁轶饮茶对谈了一会儿。”
“啪。”
梁予信撩袍下跪,“我错了,我没跟紧久姐姐,让她在花丛差点遇袭,是庄戊,那厮用他同胞弟弟庄戌的身份在浪潮阁玩,他对久推官见色起意。”见梁柏越听脸色越黑,梁予信重复道,“久姐姐没事,庄戊被及时赶走了,久姐姐吩咐我,不让我禀报将军。”
梁柏黑着脸,翻身上马赶回家去。
*
浪潮阁这种地方都是晚上热闹,白日休息,所以齐鸣和黎照熙到的时候,浪潮阁还灯火通明。
但找宁轶问话的过程,一点儿也不简单。
齐鸣和黎照熙略作了乔装打扮去见宁轶,可人家在浪潮阁是金牌乐师,才到阁楼下就被拦住了,说宁乐师在练琴。
等楼上一曲弹毕的间隙,齐鸣故意扬起头高声道:“我是仰慕宁乐师琴艺而来,还带了本琴谱,好谱赠识音人,鄙人只想与宁乐师以琴会友,绝无他意。”
看过宁轶的口供,他并不好男风,以色侍人实属被逼无奈,从口供也能隐隐看出,宁轶虽沦落风尘,却也有君子之姿,是如山间青竹般的人物,清冽傲雪,也坚韧不拔。
齐鸣起了恻隐之心,匆匆回家取了本古琴谱,平辈论交,就是不想以权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