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面前,极少数人能够坦然面对,求生才是本能;格雷特头皮发麻,紧张得差点失禁,心里一直念叨:不想死!不想死!怎么办?怎么办?
心急,脑子更加糊涂,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情,自然也想不出任何办法,甚至连逃生的办法都无法思考。突然,格雷特感觉到不对、不和谐,愈发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明明知道不对,却想不出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心里更加焦急,急出满身大汗。
急切之下,一个念头突然从心灵深处冒出:特奥蒂瓦坎古城不是废墟、遗迹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整洁?这里人声鼎沸,红尘万丈,怎么看都不像遗弃之地。还有,来到特诺奇提特兰城之后,从没听人提起过,附近有这么庞大的印第安部落;能够举行如此盛大祭祀仪式的部落,从哪里来?
塔顶除了祭祀台,还有太阳神庙。格雷特质疑眼前一切景象时,神庙大门突然打开,目光被深深吸引,心里好奇,想要探寻,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鲜血通过特殊通道,流入神庙,浇灌一只黑色大鸟。大鸟尾巴很长,卷曲到头顶,几乎碰触到头顶的三撮细毛。黑色羽毛沾满鲜血,发出耀眼的紫黑光芒,每一片羽毛好似一朵小火焰,组成一只火鸟。仔细看,每一根羽毛火焰,又由无数更加细小的火焰组成。
原来,太阳神庙另有祭祀。突然,黑色大鸟如浴血重生,充满生命气息;头微偏,黑色的眼睛直射格雷特。眼光很熟悉,像极了饥渴的人,看肥美羔羊时的眼神。格雷特头发炸起,心砰砰直跳,几乎跳出胸膛,钻入头颅。
一个特奥蒂瓦坎老者,头戴艳丽羽毛冠,全身仅裹一件腰布;赤裸的身体上布满纹身,胸前虎、背后鸟。老者动作夸张,张牙舞爪,跳着扭曲的祭祀舞;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吟咏,时而高歌;曲调怪异刺耳,缓急、轻重不定。受此影响,格雷特的心,随老者的节奏而剧烈跳动。
老祭司身体特异,关节反转自然,四肢伸缩如意,身体柔若无骨,动作夸张,又铿锵有力。格雷特被祭祀舞深深打动,情不自禁,在心里模仿。可惜,无论内心如何用力,如何发挥想象力,都做不出那么夸张、怪异的动作,心中的舞姿,与老祭司毫无关联。
怪鸟面前,老祭司绕着圈子吟咏、歌舞;面向神庙大门时,瞥出一眼,与格雷特的目光不期而遇。老祭司目光如刀,刺痛格雷特眼睛,传入心神,惊悚感立生:不好,被发现了!怎么办?
老祭司歌舞未停,依旧狂傲不羁;一只手随舞姿,很自然地挥出庙门,挥向格雷特。
格雷特有种强烈的怪异感,老祭司挥出的手,明明还在庙内,却好像突然伸长,伸出庙门,柔弱变刚强,向自己的面部重击而来。很确定,不是虚幻,有击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睫毛、胡须、头发都随风而动。
格雷特像常人一样,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极速后退,想要避开怪异之击。一个趔趄,后脚踏空,将要摔下。这时候,格雷特很希望血汗战士发现自己,拉自己一把;然而,血汗战士嘴里念念有词,神情肃穆,目光虔诚,看向祭祀台,根本没有发现身旁的异常。格雷特从塔顶平台跌落,混在尸体中,滚下金字塔。
滚到金字塔中间小平台,格雷特全身用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不再翻滚。然而,身体僵硬,不听使唤;心里焦急,希望附近的人发现自己,忍不住放声嘶吼。
嘶吼声惊天动地,格雷特的腰腹突然获得力量,猛地用力,坐了起来。耳边传来风声、鸟声,树林的唰唰声,小动物、小虫子的唧唧声,唯独没有怪异祭祀曲、鼎沸人声。
太阳出来了,太阳、月亮二金字塔拖着长长的影子,在亡灵大道留下黑影,一直向西北,延伸到遗迹之外。太阳金字塔顶的格雷特,满面阳光。
脸上有光,内心恐惧,格雷特喘着粗气,擦着脸上的冷汗,僵硬的身体渐渐温暖、柔化,恐惧与寒冷渐渐蒸发。
嘶吼如同号令,惊醒所有伙伴。不用询问,从呼吸声中可以听出,每个人都饱含早晨的怒火。维提缩在被窝里,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出声责问:
“我的格雷特,好兄弟,又做噩梦了?好好的做什么噩梦,还让不让人睡觉?”
格雷特很有做错事的觉悟,做羞涩状给空气看,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是啊,维提,打扰你们睡觉,真不好意思!”
海内斯打出一连串哈欠,怒火消失,老好人一样劝解道:
“反正该起床了,就当起床号了。看来,格雷特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嘶吼声比野兽还野蛮!”
哈吉斯仍旧蜷曲在被窝内,露出头嗤笑道:
“床?你做梦吧,还想睡床!能有暖和的被窝,知足吧你!”
众人哄堂大笑,火气尽消。哈吉斯接着说道:
“连着几天一无所获,看来,特奥蒂瓦坎什么都没有。今天、明天,探查完月亮金字塔,也该离开了;再呆下去,非破产不可!”
十月的特诺奇提特兰比马德里温暖,又进入旱季,没有那种潮湿带来的寒冷。格雷特还是觉得冷,总是思念马德里的太阳,比利牛斯山的山坡。羊儿自由自在地吃草,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多么舒服,多么惬意?心有所思,相应的话语脱口而出:
“呆在马德里多好,为什么要到新西班牙探险?该死的高利贷,我们被骗了!呵呵,遍地是黄金,每个印第安部落都有大堆财宝。简直是胡扯,来了几个月,连黄金、白银的影子都没见过。”
维提坐起来穿衣服,吐出一口长长的污浊之气,笑着说道:
“别说傻话,来都来了,还要回西班牙?我们的路费可都是借款,赚不到钱,比那些印第安人还要凄惨,除了做奴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别瞎想,努力赚钱!少年,勇敢地扑向太阳吧,即便大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个自由组合的探险队,成员均来自西班牙马德里;一年前,同坐一条船,辗转来到特诺奇提特兰。哈吉斯是铁匠,维提是皮匠,海内斯是木匠,格雷特以及其它人,都是到马德里讨生活的农夫。农夫并不意味着只会种地卖力气,敢于到马德里闯荡,敢于到新西班牙闯荡,多少都会些手艺,是贫穷、胆大,又自命不凡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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