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信号大概不好,盛穗问话后迟迟不得答复。
她只好一字一句重复时间地点,像是赴约前的隆重邀请:“今天下午五点,请问您方便来学校面谈吗?”
好在对面这次恢复通讯,只停顿片刻,就给予她肯定回应。
“好。”
接电话的是名男性。
男人声线清越而富有磁性,经由听筒传播后略显沙哑,语调不乏温文有礼:
“我会准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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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上午也不见你回复短信,相亲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上午十一点半,盛穗正要和同事去食堂吃饭,就接到母亲电话:“刘姨说男方很满意你条件,你们尽快找时间见一面。”
早晨她就看消息,无非又是催婚那一套。
心中无奈,盛穗示意让同事先走,独处时才解释:“刚才在工作,没看手机。”
“再忙还能抽不出回消息么,别糊弄我。”
母亲不满意她的敷衍,语气严厉:“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去相亲?”
盛穗噤声算是默认,几秒后,就听母亲转而哽咽一声:“小穗,妈妈身体不好,保不住哪天就没了,唯一的愿望,就想亲眼看你嫁个好人——”
“妈,您乳腺癌手术做的很及时,医生说了只要多加注意,不会影响寿命的。”
盛穗想起去年母亲被病痛折磨,最终只得无无奈妥协:
“相亲的事我答应,医生说您不要总生气,为这点事伤身体不值当,好吗?”
“没骗我?”
“不会,我下班就去联系介绍人。”
“你都奔三的人了,越拖只会越难结婚,”母亲这才满意了些,万般嘱咐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可千万不要像我当年一样,嫁给你爸那种废物酒鬼。”
盛穗温声应道:“知道了,妈您记得按时吃药
。”
挂断电话,她如释重负将手机丢在桌面,被迫相亲的事实压在心口,令人烦躁不安。
自小双亲离异,从盛穗记事起,关于父母就是无止尽的吵架撕打,直到后来母亲改嫁远走,父亲独自将她抚养长大。
往后,她的青春期就只剩下嗜酒的父亲、时不时的挨打、以及街坊邻居间无尽的流言蜚语。
受原生家庭影响,盛穗对爱情和婚姻不抱任何期待,更对冲突和争吵有回避本能。
就好比刚才,为了避免和母亲争执,她宁可浪费时间去相亲。
一顿饭而已,盛穗心中自我安慰,医生叮嘱病人要保持心情愉悦,就当用她两小时换母亲几天心情愉悦。
成年人的世界,谁没点身不由己呢。
座位上迅速调整情绪,盛穗扯出点笑容,揣着胰岛素笔起身去卫生间,隔间落锁。
低头掀开右侧衣摆卷起,她撕开酒精棉片包装,感受棉片擦拭在腰腹侧边的清凉感。
左手在平坦小腹捏出点肉,盛穗右手打开笔盖,心里计算午饭要注射的胰岛素剂量。
随后她垂眸,半厘米长的细小针头对准皮肤,平静利落地将针头扎进身体,缓慢注射胰岛素后停留十秒,再将针头拔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毕竟这套动作从她十四岁、确诊一型糖尿病时就在重复,三餐和睡前一日四次都要打针,早成为生活一部分,想不熟练都难。
午休过后,下午的课忙碌依旧,一晃就到放学时间四点半。
两方家长约在会谈室见面,盛穗亲自将其他四个孩子送出校门,嘱咐齐悦看好剩下两个学生。
送别学生回办公室,走到教学楼三层时,她就收到齐悦电话。
听筒里,年轻的数学老师难掩语气激动:“你知道吗盛老师,周熠的爸爸居然是周时予!现在他人就在三楼会谈室,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