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慢慢吃完一大碗淡面,左寒起身穿上毛衣,套上厚外套,收拾起背包。
一双厚鞋,一件洗到失去柔软度的旧毯子,几张证件,手机充电器,一点塞在床板下的现金,散在床边矮凳上的药,和他满满当当的榨菜罐子。
其实吴斌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就像浮萍,无牵无挂,随便飘在哪里都能活着。
只是最近拍的几单都没给他结算报酬。
蓄谋已久也说不定。
“吱啊”一声,被虫蚁蛀坏了一个角的木门打开后又关上,锁好,将钥匙和当月的租金压在走廊窗边的盆栽下,左寒如同正常出门一般,平静地走出租住了半年的老旧小屋。
群租房,公用的厨房和厕所,到处吵吵闹闹,好像穷困的地方总是盛满了急躁与愤怒。可能因为有的东西不多,所以一点点得失都要去计较。
外套里多穿了两件毛衣,还没走几步,左寒就热出一脑门汗。楼梯的感应灯坏了,一直也没人来修。
他听着自己“咚咚咚”的脚步声,脑子里随之空空荡荡响起回声,情绪像被抽空了,飘在别的地方。每当需要想点什么的时候,他都会自发进入一个非常冷静或者说冷漠的情感隔离状态。
作为一个体弱又有点姿色的oga,被骗被揩油被欺负是常有的事,左寒已经习惯了,也练就了一身自我保护的技巧。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能照顾好自己。
可即使一无所有,他还有选择的余地,通俗一点讲,他有是否堕落的自由。
双脚站在地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他不去维持人际关系,不将钱放进银行,不在乎什么稳定的工作、固定的居所和可以报销少量医药费的医保。
他甚至不在意生死,只是不想重新泡在臭水沟里。
一个什么都不计较的人,也能很好地活着。
左寒掂了掂沉重的背包,扯了扯嘴角,为自己越来越熟练的自我安慰感到好笑。
拐角处的公用垃圾桶发出熏人的恶臭,几个辨不出原色的塑料桶好像永远都不够装,经年累月下,溢出的垃圾在近旁的地面上留下了去除不掉的黏腻油污,鞋底被粘住,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左寒惯例屏住了呼吸,刚转到坑坑洼洼行车的水泥路,远远的路灯照出迎面走来的三四个黑衣人,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人影,显得格外可怖。
难道是吴斌和陈旭章发现了他想跑,特意找人逮他来了?
不确定。
左寒微微低着头,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冷静,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擦身而过,黑衣人立即出声,“左寒先生?”
“左寒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叫他的语调从迟疑变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