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邱文杰,覃望山绕到左立背后,推着他往车边走。左立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覃望山没回答,把左立停在车门旁边,转头打开了后备箱。左立还要说话,覃望山的胳膊突然从背后伸出来,穿过腋下和腿弯,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左立大大吓了一跳,说:“覃望山!”
好在覃望山很快就把他放进了车里,然后退出去收拾轮椅。他问左立:“你这个轮椅怎么收?”
“你摸左边,有个扣儿……”左立还没说完,覃望山已经把轮椅收好放进了后备箱。他上车坐好,从驾驶位置回过头来问他:“你的伤怎么回事?”
左立说:“开水烫了一下,不太严重。”
“还有呢?”覃望山问:“怎么坐上轮椅了?”
左立轻轻摸了摸头顶的位置:“就是走路有点晕,想睡觉。”
覃望山把左立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实在是没发现别的不妥,才回头发动汽车。
左立拍拍座椅靠背问覃望山:“你怎么来医院了?专门来接我的吗?我不是说过我值夜班嘛。”
覃望山轻哼了一声,没回答。座位旁边有一个打包袋,里面好像是吃的东西。左立不经允许就拿出来看,一份瑶柱炒饭,一份水晶虾饺,一份干炒牛河,一份虾酱空心菜。他脑子一转明白过来:“覃律师,你是来给我送宵夜的啊?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覃望山开着车回他:“刚送完客户,顺便打包的,我也还没吃。”
左立心里觉得快活,暂时忘记了伤口的痛苦,他说:“回家一起吃呗。”
覃望山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出声:“伤怎么弄的?”
左立叹了口气,把事情前因后果从头讲起,包括和丁少骢那间水吧的纠纷。最后他说:“其实是那个高伟跟隔壁床吵架,好像是他隔壁床那人刷短视频非要声音外放。我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小区离医院不远,再加上凌晨道路畅通,车辆很快驶进小区大门,覃望山开始寻找空着的车位。一边开车他一边问左立:“按你这个讲法,赔偿估计够呛,医院肯定是息事宁人的态度。报警了吗?”
“报了啊,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反正我是没见到。”左立耸肩。
今晚运气不错,覃望山很快找到空车位并停好了车。他先一步下车,打开后备箱拿轮椅,左立一叠声喊停:“别别,我腿脚好好的,不用坐轮椅了。拿着就行,改天我带回科室去还了。”
左立坚持不坐,覃望山也不勉强,一手拿着折叠轮椅,一手拎着打包的宵夜,走在前面去按电梯。夜深了,路上几乎没人,电梯停在一楼,两人很快就进了家门。
踏进房门的一刹那,左立涌起一股强烈的疲倦感,直接就在玄关位置坐了下来。覃望山在他身后换好鞋,把轮椅放到阳台上去,转头看见左立还在原处坐着,走过来问他:“很不舒服吗?”
左立摇摇头:“就是有点头晕,正常的。”
覃望山眼神怀疑,想了一会儿说:“你自己就是医生,你说没事那我就当你没事了。去洗手吧,我把吃的热一下。”
左立并不是很想吃东西,但不愿意辜负覃望山的一份好心,答应一声好,乖乖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从厨房传来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左立回头看,覃望山只开了一盏餐厅灯,模糊的人影印在在厨房玻璃门上。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也是在夏天,男孩子长身体饿得快,半夜热醒过后饿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吵醒了睡眠浅的外婆。外婆就起床到厨房里给他煮酒酿圆子。白炽灯的光线昏黄,左立坐在高高的方桌前面,望向模糊光晕里的人在厨房忙碌。一时间,两个人影重合,左立怔了怔,迅速回头走进洗手间。
这一切都是他没想过自己会得到的东西。他幻象过自己将来可能事业有成、幻想过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大豪宅、也幻想过身边有成熟、善解人意的恋人陪伴。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拥有类似于家的东西。
那是他一辈子不能有、也害怕有的东西。太美好的东西容易失去,不如瑕疵品更让他安心。但现在他居然在仅仅开始了一天的恋爱里尝到了莫大的甜头,在脑震荡的晕眩让他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
覃望山把饭菜端上桌,连碗筷都递到左立手里。左立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跟覃望山聊丁少骢的事情。他装作勤学好问:“为什么善仁医疗会因为没资质的事情被查封啊?”
覃望山正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往左立的碗里放:“他公司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分析下来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水吧的营业主体并不是善仁医疗,可能是名下其他分公司或者子公司,新的主体不具备医疗器械经营资质;二是善仁超范围经营、或者许可资质已经到期需要延续。”
左立点点头,他也不太懂这些,不过覃望山说的肯定没错。他伸筷子夹起覃望山放在碗里的虾饺,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放:“听说高伟跟丁少那边和解了,但也没看见水吧开门。”
“等等。”覃望山突然向左立喊。
左立一愣,疑惑地看着覃望山。覃望山把他的碗移开,解释说:“你有伤口,最好别吃海鲜吧。牛河给你,你吃这个。”
左立慢慢放下筷子,小声嘟囔:“吃一点其实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