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宣帝病重之后,姜毓在谢沉霜的辅佐下,已经逐渐在参与政事了。此番他代表宣帝将姜曦歌送到城门口之后,姜毓一脸认真同大月使者道:“大姑姑是我父皇最疼爱的皇妹,此番她为两国盟约而远嫁大月和亲,还请贵国务必珍而重之。若让我朝得知,贵国生了怠慢我大姑姑之心,那两国盟约便就此作废,我父皇必会御驾亲征,亲自来大月接我大姑姑回姜国。”
姜毓虽是稚子,但他身后站的是姜国,且他是宣帝的独子,日后会成为姜国的皇帝,大月使者不敢对他不敬,忙连连道:“陛下与殿下请放心,我王是真心想与贵国结秦晋之好的,待护国长公主嫁入我们大月后,大月上下定会好生待护国长公主。”
姜毓装的再老成,也改变不了他如今只是个七岁的稚子,所以这话说完之后,谢沉霜便适时接了话,又与大月国使者交谈几句,这才率着群臣拜别姜曦歌。
马车辚辚朝前驶动,坐在马车里的姜曦歌,终是忍不住掀开车帘,等身后巍峨城门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姜曦歌这才红着眼眶放下帘子。
姜曦歌离开上京后,宣帝和太后就相继病倒了。
叶蓁一个人两头跑,短短数日就瘦了一大圈,徐映月心疼叶蓁,便道:“好了,母后这里有我,你快回去歇歇去吧。”
“我没事。”叶蓁同徐映月笑笑,随口道,“我还以为皇嫂你最近在皇兄那里呢!”
徐映月听到这话,唇边的笑有一瞬的凝滞,叶蓁看见了,不禁问:“怎么了?”
“没事,你皇兄那边有贺贵妃呢!”徐映月依旧笑着,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叶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而徐映月已先一步善解人意将她往殿外推:“好了好了,母后这里有我呢,你快回去歇歇吧,瞧瞧你眼睛都熬成什么样子了。”
叶蓁拗不过徐映月,只得去了,但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叶蓁并未直接回撷芳殿,而是去了宣帝那里。
自姜曦歌远嫁和亲之后,宣帝的身子便愈发不好了,再加上他平日牵挂的事极多,一直都睡不大好。叶蓁没办法,只得往宣帝药里加了些助眠的药材,借此让他每日能睡一会儿。
宫人通禀之后,出来的却是谢沉霜。
自从宣帝病重之后,谢沉霜夜里几乎是宿在宫里的。这个时辰看见他,叶蓁倒也不惊讶。外面起风了有些冷,叶蓁一面往殿内走,一面问谢沉霜:“皇兄和毓儿呢?”
“都睡下了。”
叶蓁:“……”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桌案旁的烛火在跳跃。
但其中一端的烛火已被灭了,而烛台下方,姜毓手上还抓着笔,但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叶蓁见状,脚步顿时放轻了许多。她解了兜帽,拉着谢沉霜,蹑手蹑脚在另外一张桌案旁坐下。虽然如今谢沉霜在宫里的时间多了,他们两人也能常见面,但每次见面的时候,宣帝都在。
眼下宣帝这样,叶蓁暂时不敢让他知道,她与谢沉霜之间的事,是以每次见面时,叶蓁都有意克制自己的情绪。难得今夜宣帝与姜毓都睡了。叶蓁这才在桌案下握住谢沉霜的手,小声道:“霜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宣帝病重,姜毓年幼,朝中虽然有徐相在,但宣帝不放心徐相,所以所有的事,基本都是谢沉霜在处理。这些天,叶蓁每次来见宣帝时,谢沉霜不是在同宣帝议事,就是在教姜毓怎么看折子,他眼底的青黛看着都比上次重了许多。
“没事,我能应付得来的,”谢沉霜握住了叶蓁的指尖,轻轻笑了笑,“而且周允和张元修也帮了我不少忙。”
周允惊讶道:“周大哥?他眼下在何处任职?”
他们去蜀城时,会试再考并未放榜。归来后,叶蓁先是被罚禁足,之后又是一系列的事,叶蓁虽知道,以周允的才能绝对会高中,但却不知他去了何处任职。
“在户部做给事中。”
经过上次赈灾一事之后,叶蓁便知道户部不能小觑,像周允那样清正之人若去了户部,于百姓而言定然是件好事。顿了顿,叶蓁又问:“你说的张元修可是明乐的未婚夫?”
谢沉霜轻轻颔首:“此人文采斐然,假以时日,定然也是可造之材。对了,听说祁明乐的婚期定了,在冬月十五。”
“啊,这么快?”叶蓁眼底滑过一抹惊诧。可旋即想到祁明乐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叶蓁又释然了,她开始有些犯愁,身子不自觉朝谢沉霜那边倾斜过去,蹙眉小声问,“霜霜,你们上京这种婚嫁,你觉得我送什么合适?”
各地风俗不同,叶蓁来上京后,从没参加过婚丧嫁娶,所以只能来问谢沉霜。
谢沉霜无奈笑笑,见四下无人,亲昵抬手抚平叶蓁眉间的褶皱,如实道:“以你与祁小姐的交情,你送什么,祁小姐都会很高兴的。”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差别啊。”叶蓁撇撇嘴,揪着谢沉霜的胳膊,晃着撒娇,“不行,你快帮我想想,我真不知道该送明乐什么。”
宣帝刚掀起帘子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昏暗的烛火下,男子神色温柔,女子眉眼娇俏,两人坐在一处,女子撒娇晃着男子的胳膊,男子清隽的眉眼里全是宠溺温柔。
面前这两个人,是宣帝最为熟悉的两个人,但此时他们各自脸上的神色,却是宣帝从未看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