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平时的交易对象大多是熟客,比划个数量就一手钱一手货,根本不会多言语,打个照面,点根烟的工夫就能完成交易。
街溜子将钱在手里一摩挲,知道是真币,没等吕德贤点完,就溜之大吉了。
吕德贤看着街溜子远去,飞快的点完粮票,想着数目不对就喊人,不成想街溜子讲信用,没骗人,数量正正好好。
吕德贤将粮票装起来,也骑上车走了。
到家后,吕德贤并没有立即去还粮票,而是在屋里守着炉子暖和。
吕德贤盘算的很明白,自己做担保,最后替别人还粮票,虽然看上去有点窝囊、吃亏,但这也是一个树立口碑的好机会,说明自个是个爷们,一个唾沫一个钉!
这种机会得来不易,还特么很肉痛,所以吕德贤不愿悄无声息的办,而是要大张旗鼓的办,要让街坊们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汉子!
卡着下班的点,吕德贤冒雪站在水站外面等债主,可谓是诚意满满。
没办法,债主昨天说“后天一早”再要,真要等明天让债主主动上门,那自己不仅落了下乘,还会很被动。
随着一波波债主回家,在老朱的旁观下,吕德贤丝毫不差的将粮票一一还上,临了还不忘感谢人家赏脸,对自己的信任,绝口不提刘家。
不少街坊虽然看在吕德贤面子上借给刘家粮票,但借条这玩意并不随身携带,在接过粮票后,往往都会说上一句马上回家拿借条。
每当这时,吕德贤都笑眯眯的跟人家说:不着急,什么时候顺手送过去就行,烧了也行,都是老街坊,我信得过你,再说还有朱老弟在这见证,大家总归认朱老弟面子。
一句话,既赢得了债主好感,又暗戳戳的抬高了老朱在这片的份量,大家皆大欢喜。
虽然吕德贤这么说,但街坊们还是非常自觉的回家将借条拿了过来。
唐植桐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和谐场面。
“桉子,来,来,你吕大爷清账呢。”老朱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看到唐植桐后,伸出了热情的手。
“吆,那感情好。”唐植桐这回听到了,路滑,慢慢刹住车,停了下来。
“桉子,谢谢你前阵子带头配合我工作,我平日里做工作冲了点,跟你道歉,你多包含。”吕德贤递过粮票,拉下脸来跟唐植桐道歉,态度好得不得了,科长啊,尽管是个副的,那也比自个厂里的车间主任大,更何况眼前的小青年才多大?
“嗐,吕大爷,您这么说可是打我脸了。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呢,大家都是邻居,有点磕绊挺正常,我都没往心里去。”唐植桐很意外吕德贤能如此跟自个说话,起码表面上没有阴阳怪气,看上去挺真诚的。
唐植桐接了粮票,没等吕德贤回话,一拍口袋,自顾自的说道:“您瞧我这记性,借条忘带了,我回去给您拿。”
说罢推着自行车,径直先回了家。
说白了,唐家跟老吕没有很直接的冲突,但由于先入为主的缘故,唐植桐不太乐意跟他多打交道。
等唐植桐拿着借条回来的时候,水站又多了两三个看热闹的街坊。
“桉子,我听说外面细粮票一块五一斤,粗粮票一块一斤。你看,我手里有三十多斤细粮票,咱两家换换吧?我也不跟你多要,一斤你给我三毛钱差价,怎么样?”待唐植桐把借条还给吕德贤后,旁边有个街坊凑上前来说道。
话说秦路明一边装煤一边琢磨唐植桐说的话。
从表面来看没啥毛病,一切都中规中矩的,但再往深了想想,难道真的有领导不清楚下属的情况吗?更何况还是这种下属不多的情况。
这算婉拒?提醒?
“路明,想啥呢?装袋子外面了。”撑袋子的同事提醒道。
“哦,哦,对不住,有点走神。”秦路明报之以歉笑,暂时将一切抛之脑后,专心装起煤来,装煤并不是他的专属工作,而是大家轮流来,这会轮到他罢了。
下班后,唐植桐今天依旧没有往家带玉米,而是将装好的煤绑在后座上,打算带回家。
话说吕德贤今儿翘班了,下午早走了一会,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了东单公园。
以前的时候,他都是和刘诚志一块上下班,刘诚志没有自行车,不是他带着刘诚志,就是刘诚志带着他,爷俩轮换着来。
吕德贤今儿在班上没给刘诚志好脸,以后也不打算再走多亲近,就当普通同事处着,至于刘诚志如何上下班,那不是有腿吗?
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东单公园人非常少,除了几对不惧寒冷前来约会的青年男女,就只有几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看着吕德贤推着自行车站在公园门口四处张望,有街溜子主动走向前,低声问道:“爷们,要粮票?”
吕德贤略微有些紧张,看四下无人,才问道:“什么价?”
“细粮一块五,粗粮一块。”
“要的多,便宜点。”吕德贤开始讨价还价。
“嘿,爷们,不是我诓您,无论您要多少,现在四九城都是一个价。”街溜子摇头,不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