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里说,他根本就是打心眼里渴望将咱们中原人都踩在脚下奴役。所以我不为自己受到的侮辱而生气,我更不会为了这样人放出来的三言两语而生气。
——我能做的不多,只有盼望着夫君哪一日大胜。”
晏珽宗还是沉沉地叹息,“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里受这些罪。你该好好待在宫里的……”
“我不委屈!我真的不委屈。我在这里好好被人养着,受不了半点寒、挨不了半点饿,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你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浪费精力,好不好?夫君,你是统帅,你只要思考军务即可,真的不用担心我。”
他埋首于婠婠的肩窝处,用力嗅着她发间和肌肤的香气,平复自己暴虐的杀意。
“我会给你报仇,也会让阿那哥齐后悔今时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
婠婠将细细的十指深入他的发间,按摩着他的头皮,希望借此缓和他激烈的情绪。
“我相信你。”
*
第二日,魏室皇帝将阿那哥齐的长子叕日恩剥皮放血,制成了一副人皮披风,挂在了云州城楼之上。
他还将叕日恩的一条大腿骨扔出城外,让阊达人来带回去给他们大汗哭丧用。
为此,婠婠听说云州城里的几个致仕的文官大儒们也稍有些异议,觉得皇帝不该将反击的行为做得这么一丝余地都不留。
未免有些太过残忍骇人听闻……
万一阿那哥齐真的被激怒了,率大军反扑攻城,为其子报仇,这该如何是好?
皇帝若有所思:“孤只怕他还不敢来呢。”
之后的几日里,一直到了十一月初,整个云州城内的空气是肉眼可见地越发紧张凝重了起来。
婠婠有一日和薛娴微服去看望了上次她们接生的那对母女,回来的路上,薛娴说道:“城中士卒们都说,那个乙海可汗赌上了二十万精锐,要在云州城下和咱们决……决战似的。乙海可汗的大军来势汹汹,颇有遮天蔽日之意。”
从前几百人规模的,还只是小打小闹。
如今真正的大战,就在眼前,一触即发了。
*
如今都到了十一月初了。
婠婠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兔绒氅衣,只觉得那股寒气还是一个劲地在往自己身上钻去,冻得她鼻尖都是一片通红。
从前在魏都时,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冬日,难怪人家都常说北地寒凉呢。
回到裕园后,萃霜一边捧上一盏热茶给她暖身,一边低声念叨着:“娘娘也未免太好心了些,这还要一日三趟地去看,也别沾了外头的晦气和寒气,到时候陛下又要心疼的。”
婠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孩子眼见是个有福气的,长得真快。又漂亮。”
她说的是她那天和薛娴一起帮着接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略坐了片刻,忽然间外头纷纷地似是飘下了什么东西来,婠婠掀开门帘出去一看,竟然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日,云州的第一场雪,也是她和晏珽宗在这里经历的第一场雪。
她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辰还早着,便命萃澜去准备了些的东西,她说她要亲自下厨去包些牢丸饺子来,要羊肉馅和猪肉时蔬馅的两种。
萃澜有些惊讶:“娘娘要亲自下厨?”
婠婠说是。
她也好几日没见到晏珽宗了。
知道他忙,平素她也没敢去打搅,只想着今日下雪了,做些饺子牢丸送去给他尝一尝,消解些他的疲乏,那也是好的。
萃澜心下大惊,虽然并不知道这位被陛下宠爱了数年、养尊处优的皇后到底有没有过下厨的经验,更不敢确定她做出来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但是萃澜心里想着,只要她把面皮和馅料亲自准备了,确保是安全的,那皇帝应该不至于被吃出个什么好歹来……
婠婠又命人取了些那个卖糖的商贩晴娘那里买来的白糖,准备再做些白糖芝麻馅的汤团来。
其实她是会做这些的。而且她的手还很巧,包出来的牢丸和汤团都很漂亮,捏得也很紧实。
这些年里每月她要带着孩子去看望孟夫人很多次,有些时候孟夫人也会想着包些牢丸来吃,她们两人坐在炕上,亲自活了馅料,擀了面皮,孟夫人一边包着,婠婠还会跟她学一些。
来云州后,她又和薛娴逛过了这里的好些家食肆酒楼,又见惯了云州地方牢丸的形状,私下也模仿着学过,所以她并不是没有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