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相信他会愿意她当着顾颂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前世荣国公府并未曾参与楚王夺嫡一事,可见韩家与顾家虽然亲近,但韩稷也并没有把交好的所有人都替楚王扯进那是非圈里,而目前来讲他应该连楚王都还没有勾搭上,他干的那些事儿,又怎会让顾家知道?
他要是识相的,就该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
惹毛了她,她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抖出来又怎样?
韩稷闻言,目光果然深邃起来。
无语就好,无语就说明踢中软肋了。沈雁只觉通体舒畅,遂掏出绢子印起脸上的残汗。
在顾家碰了面,他迟早会知道她的来历,如今楚王尚未成气候,韩家功劳再大,总不至于出手杀了她这沈家的小姐灭口。他相助于楚王,而沈家日后则拥护郑王,沈家与他迟早是对头,倒也不怕会给沈宓添麻烦什么的。
韩稷望她片刻,忽然点点头,说道:“看来是我记错了。”
这顷望间他神色便已恢复正常,仿佛先前那凶狠的恶魔似的人乃是大家的错觉,他负手看向顾颂,慢悠悠地接着道:“我去跟顾伯母请安,你们慢聊。”
说完举步上了阶,就这么走了。
顾颂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转角,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回头揪眉瞪着沈雁:“你怎么会得罪稷叔?!你又闯了什么祸?你知不知道稷叔生起气来很吓人的!我们几个都不敢招惹他,你平日跟我胡闹就算了,去惹他干什么?!”
话虽恶狠狠,眼里的忧心却是又展露得挺明显。
沈雁没法儿跟他解释这东西,虽说沈家不见得会怕他这么个尚未成气候的乱臣,但是从他的机敏来看,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她若是把他的秘密说了出去,到时真添了什么乱子,回头他私底下给沈家使一绊子也让人吃不消。
总而言之她不能久呆了,于是再也顾不上打听他哪里学棋的事儿,也顾不上理会他的聒噪,匆忙道了声还有事先走,便就麻溜儿地拎着裙子跨过巷子回了府。
巷口的辛乙看见她兔子似的消失在门内,深深看了沈府门墙片刻,转身回了荣国公府。
虽说好歹从韩稷手下逃了出来,但沈雁到底受了几分惊吓,接下来几日也不再去顾家,沈宓从顾至诚处听说顾颂回了来,抽空也想起她求他收顾颂为徒的事,沈雁也推说迟些再说。顾颂那家伙看来对韩稷甚是祟拜,万一他到沈家来的时候把他也给招来了就不好了。
若是沈宓或者沈观裕知道她私下在外结识过外男,又或者说韩稷嘴贱地把她闯进过秦家的事说出来,那么必然又有段苦逼的日子在等着她。如果仅是受点罚倒也罢了,虎毒不食子啊,沈宓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关键是她没法儿跟人解释为什么会进得去秦家!
她如今只希望韩稷能把事撂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边厢韩稷回了府,听辛乙说完,拿着丸药的手便就停在半空。
“沈家的小姐?”
辛乙颌首:“准确地说,她是沈宓的女儿。她的母亲便是出自皇商华家,这位沈二小姐堪称天之骄女,父族清贵,母族富强,比起如今沈家里别的小姐们来后台都更强硬些,因此性子很是有些不同寻常。少主若是想敲打警告,怕是难以达到效果。”
韩稷想起那双清亮到看不出深浅的眸子,沉吟下来。
辛乙顿了顿,咳嗽了声又道:“荣国公府如今与沈家关系亲近,顾世子尤其与沈宓往来甚多,下手轻了自然达不到目的,可假若下手重了,一来恐怕会在各府间带来不好的影响,二来也容易暴露出去。此事咱们还得三思而后行才是。”
韩稷端起桌上的清水,盯着门外看了片刻,说道:“我再琢磨琢磨。”说完低头将药丸塞进嘴里,就水吞了下去。
进了冬月,天气就一日日阴冷了,院子里银杏叶子已经落了厚厚满地,天井里活水蓄成的鱼池也冒出薄薄的白雾,早上起来,偶尔见得到石桌上散落的冰霜,丫鬟们纷纷穿上这一季新发的夹袄,头上的鲜花也改成了各色的绢花,熙月堂里,依旧如春夏般姹紫嫣红。
随着日子渐渐往后,一切风平浪静之下,韩稷带来的硌应渐渐也在沈雁脑海里淡去。
沈雁好些日子不去顾家,鲁家因为鲁振翌成亲里外忙得团团转,她也不曾去。每日里除了顾颂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基本上她连府里都少去,——如今不用日日去上房请安,她就是一两个月不在府里晃荡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怎样,完全不在府里走动又是不可能的,于是有时候,她就会碰见沈璎。
“给二姐姐请安。”
鲁思岚到府里来,沈雁领着她去后园子里赏梅的时候,沈璎就从园内走出来。跟沈雁行了礼,她又跟鲁思岚打招呼:“岚姐姐好。听说鲁二哥要大婚了,府上又要添丁,真是恭喜。”
鲁思岚不愿跟她往来,但是以她的性子又做不出拒人千里之外的事,便就笑了笑,说道:“璎姑娘有心了。到时候与奶奶们过来玩儿。”鲁家办喜事沈家当然要随礼,不但华氏陈氏会去,沈雁和沈弋她们也都会去。
沈璎柔声道:“自然是要随母亲过去贺喜的。”
说完稍稍打量了她二人一眼,又说道:“姐姐们这是要逛园子去?我才从里头出来,一个人逛着真没意思。若是早知道姐姐们也会来,我就在头多呆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