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原本打算住在山脚客栈,不料人满为患,多是这家剩一间那家余一间,陈平安不放心,担心石柔一个人护不住裴钱,就只好乘坐飞舟,返回那艘悬停空中的渡船青衣。
朱敛询问山顶那座中岳祠庙香人雅士相互惠赠,十分得体,若是有张避暑睡席或是纳凉竹椅,更是了不起的香臣武将,虽然依附大骊,可还算被器重信任,许多武将更是追随大骊铁骑一起南下,据说建功立业,极为瞩目,开始融入大骊军方。
哪怕这些都不论,于禄如今已是大骊户籍,如此年轻的金身境武夫。
说出去能吓死人。
大骊宋氏皇帝别的不说,有一点谢谢必须承认,不缺气度。
藩王宋长镜也是如此。
怎么看,于禄都应该去林鹿书院。
可于禄偏偏留在了山崖书院。
他们这拨当年一起进入书院的外乡人当中,在大隋朝廷和书院最顶层的视野之外,一直是修道胚子的林守一最出彩,未来成就最高,红棉袄小姑娘李宝瓶最有趣,谁讨厌不起来,谢谢最有靠山,李槐做学问的资质最平庸,但是最招惹不起。而于禄,始终是最不惹人注意的那个,容易被人遗忘,哪怕与皇子高煊成为朋友后,仍是不会让人觉得年轻人于禄,值得关注,反而更让人看轻,一个喜好投机取巧、攀附天潢贵胄的年轻人而已。
于禄突然睁开眼睛,“你家公子说,陈平安已经是即将破境的五境武夫了,真实战力,还要更高。”
谢谢幸灾乐祸道:“怎么,你怕被赶上?”
于禄摇头道:“肯定会被赶上的。”
谢谢皱眉道:“很快?”
于禄点头道:“快到超乎你的想象。”
谢谢又问,“武运恩泽?”
于禄摇头,“正因为跟这个没有关系,所以我才觉得有些……惆怅。”
谢谢无言以对。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陈平安会是这么个样子。
谢谢想象不出来。
大概还是背着竹箱、穿着草鞋,就只是个子高了些?
————
李宝瓶也是独自一人住着学舍。
这是茅小冬和崔东山两个死对头,唯一一件没有起争执的事情。
因为学舍是四人铺,照理说一人独住的红棉袄小姑娘,学舍应该空空荡荡。
可事实上,除了她自己住的那张床铺,其余三处,满满当当,纸张堆积,一摞摞摆放得齐齐整整。
为此教书先生不得不跟几位书院山主抱怨,小姑娘已经抄完了可以被责罚百余次的书,还怎么罚?
值夜巡视的夫子们更是啼笑皆非,几乎人人每夜都能看到小姑娘的挑灯抄书,落笔如飞,勤勉得有些过分了。
一开始还有些老先生为小姑娘打抱不平,误以为是负责传授李宝瓶课业的几位同僚,太过针对小姑娘,太过严苛,私底下很是埋怨了一通,结果答案让人哭笑不得,那几位夫子说这就是小姑娘的喜好,根本用不着她抄那么多圣贤文章,李宝瓶偶尔缺课去小东山之巅发呆,或是溜出书院逛荡,事后按照书院规矩罚她抄书不假,可哪里需要这么多,问题是小姑娘喜好抄书,他们怎么拦?别的书院学子,尤其是那些性情跳脱的同龄人,夫子们是用板子和戒尺逼着孩子们抄书,这个小姑娘倒好,都抄出一座书山来了。
好在这位书院人人皆知的小姑娘,除了时不时翘课让夫子恼牒。
老儒士看了很久,上边的两洲各国各地印章,钤印得密密麻麻,老人心中满是惊讶,抬头笑道:“这位陈公子游历了这么多地方啊?”
拜访书院的年轻人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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