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获利者,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就是在天上只需要袖手旁观的周密。
就像一种棋盘上的兑子。
用蛮荒白泽兑换掉浩然礼圣。
至于这场兑子过程中引发两座天下的大乱,想必周密只会乐见其成,就算一局棋内,棋盘上所有棋子都被提走,只要棋盘还在,未来“天下”的周密,大不了就是换上两罐崭新棋子,人间数以亿兆计的生灵性命,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对周密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晷刻问出心中那个最大问题:“白泽,万年之前,那场河畔议事,你为何不愿意接管蛮荒?”
如果白泽自己愿意成为一座天下的主人,照理说是没有谁能够阻拦此事的。
白泽能够主动赐予真名和被动收缴真名的这门本命神通,导致他完全可以坐享其成,甚至要比如今的剑修斐然,以前的托月山大祖,更有资格跻身十五境,成为蛮荒天下共主。
白泽沉默片刻,面露苦涩,“道心不契。”
“一旦合道蛮荒,由于蛮荒妖族的本性使然,我终究会被这座天地反噬道心。”
“初升的那个秘密谋划,就会出现,而且谁都无法阻挡这种趋势的开花结果。整个蛮荒天下,至多三千年,就会变得愈发贫瘠,天地灵气被聚集在山巅一小撮练气士手中,届时另外的那个白泽,身不由己也好,顺乎本心也罢,可能当真会率领十数位蛮荒十四境和百余位飞升境修士,频繁袭扰别座天下,必须与其余三座天下攫取更多的土壤和生灵。”
事实上,那场河畔议事之前,白泽曾经恳请道祖帮忙做出过一个推衍。
大致结果就是三教祖师在内的一拨十四境修士,不得不联手覆灭蛮荒。
而这种覆灭,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了,天下再无蛮荒天下。
所有天下都元气大伤,隐匿在天外与在人间转世的远古神灵余孽,死灰复燃。镇压不住鬼物,约束不住逐渐壮大的化外天魔……
晷刻叹了口气,“好像总是这般事与愿违。”
白泽微笑道:“所以我们才要愈发珍惜心中的各自美好。”
她笑了笑,“很像是‘书生’会说的话。”
不管怎么说,与白泽相处,到底是要跟在周密身边来得轻松多了。
白泽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捧泥土,手掌轻轻一晃,无数碎粒悬浮在手心,极其细微的泥土颗粒,一一静止不动。
白泽再伸手捻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放在那些泥土颗粒当中,在这个过程中,就已经挤掉相当数量的碎屑颗粒了。
晷刻转头望向,不知白泽的意思是什么。
白泽说道:“修道之人追求自由,就只有两条道路可走,一种是置身其中,境界高,如石子,看似可以随心所欲,或聚集或打散身边的泥土颗粒。”
随着那颗石子的缓缓移动,以石子作为基础,逐渐吸纳泥土碎屑,好似积土成山,越来越庞大。
与此同时周边的泥土颗粒开始随之被迫移动,轨迹无序,既有被石子旋转吸引靠近的,也有不断往外挤压而走的,而往后游动的颗粒,都各自带起四周更小颗粒的移动,如水涟漪往外扩张,最终白泽手心上空原本静止的碎粒,连同最外围好似位于天地边界的泥土碎屑,都随之开始移动。
“都说心猿意马,心最是不定。实则天地间真正有机会做到绝对静止之物,唯有道心。”
白泽重新捻起那颗石子,攥在手心,抬起手臂,弯曲手指轻轻拧转,将包裹住石头的泥土,悉数碾碎落回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上空,然后只将石子抛向远处,“第二种纯粹的自由,就是这样了,石子的存在本身,已经跟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关系。”
白泽突然问道:“当初周密是怎么找到你的?”
晷刻神色黯然,明显还有几分心有余
悸,她犹豫片刻,只是给了个模糊答案,“周密守株待兔十六次,都成功了,逃不掉。”
那座唯有跻身王座才有一席之地的英灵殿,以及托月山,都曾是先后禁锢她分身、或者确切说来是“神主”的牢笼所在。
毕竟他们的真身,就是整座天地。
这种囚禁,有点类似拘押练气士的一部分魂魄,只能导致她的大道不全,而无法完全镇压,更无法杀死。
他们这类存在的唯一消亡,只能是一座天地的彻底消失,比如一座天下彻底崩散,生灵死尽,全无生气。
第一次脱困,是道祖骑牛入关,造访那座大妖初升一手打造出来的英灵殿,他得以从底部逃出。
作为回报,他只需要不与托月山大祖结盟即可。
之后他自行兵解,多次转世,躲藏多年,最终还是被那个周密找到了踪迹,后者将她抓回了托月山。
随着蛮荒天下越来越稳固,其实她的修为,相较于第一次被抓,已经获得极大提升,不可同日而语,但仍然被周密先后十六次堵门拦路,抓了个正着,将她丢给了那个始终未能跻身十五境的托月山大祖。
所以第二次脱困,正是被那个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剑开托月山。
作为新任天下共主的剑修斐然,得到周密的暗中授意,要求她完成那个早年订立的契约。
她需要在蛮荒某地造就出一处光阴旋流,必须保证出现有两条长河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