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祺话音刚落,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陛下此番下令裁军,对征西王来说不就是瞌睡送枕头,把造反的由头递到他手上吗?”
说话这人名叫徐鹏兴,原本是广华县的县令。骆凤心拿下千阳城后带人巡视岷州全境,当时岷州境内有近一半的县城失守,另一半中,就属他管辖的广华县情况最好,县中一切事物井井有条,百姓们也都夸县官老爷明察秋毫,处事公道。
骆凤心见他是个人才,暗暗记在心里,待经历完初期人手短缺的困境之后,便把他调来州城里任职,现在也是她的心腹能臣。
骆凤心没有立即答话,她逐一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用人之道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聚集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她严谨考察的,这些人既然已经通过了她的考核,该教他们知道的事还是得让他们知道。
一圈看完,骆凤心压低声音说道:“陛下的身子不太好,太医说怕是就在这两年了。陛下担心他走之后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想在这之前把征西王这个隐患解决掉。”
这话对在场诸人而言无异于又是一道惊雷。这一晚上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就算白振祺、徐鹏兴这两个文臣向来沉着冷静也被震得有点傻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先说话的是常风。他只愣了片刻,便一拍桌子站起来嚷道:“陛下都下了密旨,那就打他娘的便是!”
“常将军,就算要打,这一仗大概要打多久,怎么打,咱们也得商量个章法好做准备不是?”乔琬笑眯眯地看着常风,声音温和。
常风缩了一下脖子,收了方才的万丈豪情,老实坐回到椅子上,讪讪地对乔琬说:“我老常就是个粗人,说话不经脑子。你们说怎么打我老常就怎么打,指哪儿打哪儿绝无二话!”
比起那位整日冷着脸的公主殿下,他更怕这位笑容可掬的南康郡主。
这两人都是城府很深的人,可是殿下吧你不需要弄懂她在想什么,反正只要好好听从命令就不会有事。哪像这位郡主,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心思更是难琢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挖个坑,等你掉进去以后生怕你不够丢人的,还要站在边上嘲讽上几句,要不然就是假惺惺的当做好人,把你拉起来以后又一松手把你推回去……
总之就两个字——难缠,再要多加一个词就——头疼。
真的头疼。
他老常一个爽快人,最喜欢的就是军中一是一二是二的指令,清楚、简单、直白,像郡主这样满身都是心眼儿的人,从前他是很讨厌的。
可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以前明明很讨厌这些玩弄心眼的人,最开始挑衅公主也是觉得公主不过是运气好加上会耍心眼儿,结果到了这位郡主这儿也不知道对他使用了什么妖术,他竟然对她都讨厌不起来,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常风边上岑穹递给他一个同情又理解的眼神,恭恭敬敬地问乔琬道:“郡主可是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乔琬作为公主的内室是不能参与政事的。但是她的能力这一年多来大家有目共睹,加上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因此大家都习惯了每次重要的商议场合会有她在场,而且也经常询问她的主意。
“要打仗,首先粮草物资得跟上。粮草方面去年秋季收成还不错,粮仓里储备的粮食供应咱们现在的四万多士兵大约可够三月有余,如果咱们能赶在战前将士兵人数扩充到七万,那就只够一个多月了。不过这方面不用太过担心,开战后朝廷会供应粮草给我们……”
一年多前乔琬还为州中内政焦头烂额,一年多后乔琬已经能条理清晰地处理这些事物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现在最关键的是物资,总不能让咱们的士兵到了战场上再坐等朝廷派发盔甲武器,也就是说,咱们得立刻赶制一批战甲出来。”
说完她望向骆凤心。和以往一样,当她跟骆凤心同时在场时,她只说想法,最终的决策还由骆凤心来说。
骆凤心稍一点头,对徐鹏兴说:“此事交与你去做,你想一个能遮掩过去的理由,将铁匠们都召集起来,寻一处山中秘密的所在赶制兵器和盔甲。”
岷州这一年多来兴修的工程项目不计其数,接下来也还有很多待修,这个理由并不难找。而且因为有这么多项目要建,乔琬此前还采买过大量原材料,如今他再用这个理由补买一些也不会立刻招来怀疑。
徐鹏兴领了命。
骆凤心又对岑穹说道:“岑将军,你带上人将此处守起来,在陛下的诏令下达前不要让铁匠们出来,也别让闲杂人等进去。你们自己埋伏好,不要声张,有可疑者靠近格杀勿论。”
岑穹拱手称是。
接着骆凤心转向白振祺和阿柴。
阿柴原先在钟信家当家仆,大家就“阿柴”、“阿柴”的随意叫着,如今他掌管了千阳城的巡防守卫,跟常风、岑穹同为将军,私底下就罢了,这种严肃的场合再像唤家仆一样唤他不太合适。
乔琬跟骆凤心征求过他的意见,他随口说那就叫“柴樟”吧。乔琬怀疑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名,毕竟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前正好有棵樟树,要是一只狗没准就得叫柴犬了。
“柴将军,你跟白长史一起负责收编各乡的民兵团,也是找个能遮掩的理由,不要让人察觉出咱们有异常举动。”骆凤心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