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眼底泛寒,重复道:“来得不是时候。”
翼州城不比其它地界,乃巫人出入越国的必由之路,两族矛盾分外明显。
如今,翼州百姓才受水害,正是人心浮躁、动荡不安之时。
阿萝居于都尉府,受梁世忠保护,少与灾民来往,不被人察觉目窠,情况还算稳定。可再有巫人贸然入城,难保不会引起麻烦。
魏玘长指微动,刮过下颌,无声思忖。
川连侍立,不敢打扰。
半晌,才听魏玘道:“暂且搁置。”
自辛朗当前所处,来到翼州城,尚且还有些时间,能容他仔细思考、排布。
“待本王与梁世忠面议,再作定夺。”
魏玘言罢,便提步,走向山下城邑,要往孙府赴约。
谁知,川连呼唤又起——
“殿下!”
魏玘头也未回:“说。”
川连追上他步伐,默了须臾,才道:“敢问殿下……”
“可要将少主之事告知阿萝娘子?”
话音刚落,魏玘的身影骤然一停,却不作回应。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是积习难除,在思索辛朗之事时,他从未将阿萝纳入考量,直至当下、受川连提醒,才堪堪回神,将二人并列审度。
牵涉阿萝后,情势变得分外棘手。
魏玘沉眉,将此事暗自剖开、权衡利弊。
于理,他该告诉阿萝。
尽管交情淡薄,但辛朗终归是阿萝的胞兄。如何对待辛朗,该由阿萝自己来决定,而非他独行其是、擅作主张。
况且,阿萝本就恨他欺瞒,他已失前蹄,不该重蹈覆辙。
可于情,他不想与阿萝提及辛朗。
辛朗是巫王的儿子,其存在或会让阿萝记起往事。那些往事太过沉重,埋葬她父亲,剥夺她自由,为她带来无数痛苦。
说他不想提,不如说他不敢提,因他也难辞其咎、身处她往事之中。
一时间,魏玘进退维谷。
川连候于旁侧,只见他眸色愈冷,如有薄霜覆面。
默立的时间分外难熬。
“沙沙……”
风声游走,涌过山道两旁,拂动丛草摇曳、徘徊。
良久,定论终于落下——
“暂且不必。”
川连的心绪陡然一沉。
他几是本能地以为,魏玘不该这样做,遂皱眉、张口,劝阻的字句呼之欲出。
可话到嘴边,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自阿萝离开后,魏玘何等煎熬、何等落寞,皆受他亲眼目睹,自知其真心一片、日月可鉴。如今魏玘作此决定,许是另有考量,万不该由他来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