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让江恶剑心情复杂的,实际是厉云埃为了佯装与萧临危彻底决裂,简直做足了准备。
自萧临危一走,他就找出了江湖中人用于易容的假皮,经他颤巍巍的修剪描摹,再与皮肤相贴,竟出奇逼真,鼻青脸肿的模样让江恶剑再三观察都难以分辨,若非亲眼目睹他乔装的过程,难免也要唏嘘萧临危下手过重。
而原本赏心悦目的一张俊脸变得让人难以直视,厉云埃倒依旧淡定,即便并无他人,每每动作时,仍一副快要撒手人寰的架势,辅以他本就不怎么利索的手脚,整个人如一吹就破的薄纸,江恶剑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很难不入戏。
只不过,戏已演了快五日,倒始终没见有人前来。
难不成哪里露出破绽了?
还是对方根本就不打算再对厉云埃出手?
江恶剑脑中混乱地又想了片刻,眼皮终有些发沉,就那么一边轻拍怀里的江子温,一边坐着闭了眼。
这姿势按理不易睡着,但不知为何,像早就烙进骨子里的熟悉,几日下来他都是这般休息,并不觉得有一丝疲惫。
一旁厉云埃也再不开口,只剩昏黄烛火无声摆动,鼻间萦绕独属于北州的鹰香,朦胧托着与平时毫无两样的寂静。
倒也不一样。
因为伴随江恶剑逐渐均匀的呼吸响起,厉云埃这次起身,将仅有的微光给挑灭了。
他们接连几晚留灯以备江子温服药,眼下江子温已有明显好转,自是不需再留。
于是,夜至深更,江恶剑忽被细若游丝的一声惊醒,他下意识地仍保持呼吸平稳,双目微睁,眼前黑沉一片。
而那声音如幻觉般仅一刹那闪过,江恶剑一动不动地细听,竟又消失良久。
只能凭借短暂的一瞬,勉强听出动静似乎来自帐顶的圆窗。
心知厉云埃定也不可能安睡,江恶剑倒不算担心,只静静等着头顶的人再有动作。
谁知出乎意料的是,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微风拂起他垂落额前的发丝,江恶剑不由眉头一动。
风是从帐门方向吹来的。
有人进来了!
对方从帐顶眨眼落到门前,他竟毫无察觉?
暗叹来人轻功竟如此高强之余,江恶剑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唯一确定的是,来人已然摸黑潜入帐内,携着满身森诡,正一步步向床间“重伤”的厉云埃靠近。
每一步悄无声息,又像急不可耐,带起细微的浮沙,隐约飘来风尘仆仆的味道。
察觉对方从自己眼前径直越过,江恶剑一掌不着痕迹地抱紧江子温,另一掌已几指并拢,飞快蓄起内力。
然而就在昏黑之下,魁伟高大的轮廓终于驻足在厉云埃跟前,正朝厉云埃抬起一臂,江恶剑还未来得及出手,心下又猛然一跳。
不对……
头顶再次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小响动,无不提醒着他——
来的竟有两个人。
原来一开始便隐在帐顶圆窗上的那一个,一直趴在上头不曾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