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剑六七岁的时候,曾忍不住地询问萧夙心。
“啊,”萧夙心有些意外地微一停顿,随后干脆回答,“是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像爹一样讨厌我?”传言得到证实,江慈剑一张脸垮下,却又充满疑惑。
萧夙心放下手里正捏揉的面团,似是想了想,反问他:“那我和一个这样讨厌的爹生下你,你讨不讨厌我?”
江慈剑忙用力摇头。
萧夙心:“为什么?”
“……”江慈剑一阵卡壳。
似乎明白,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哪有为什么。”
最后看他皱巴巴地冥思苦想,萧夙心极轻地一笑道。
而双手沾了面粉有些不便,她直接出其不意地曲起一膝,撞了下江慈剑总十分乖巧,并拢端立着的双腿。
看着江慈剑由于想得过于入神而没能站稳,实诚地坐了个屁墩儿,她眉眼立刻笑了开。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重要。”
“……啊?”
“以后,”萧夙心却又看一眼江慈剑仍坐在地上发愣的模样,话锋一转,故意学着他的语气道,“遇到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就这么说。”
“……”
“什么都不要怕。”
“也不怕死?”江慈剑显然还没能理解方才的问题。
“人总要死,怕什么?”
“可我不希望你死。”
萧夙心一愣。
看了看江慈剑极为认真的表情,她这次低头,咬起一臂袖口,露出臂上一大片属于北州人的刺青。
“那你记住这上面的鹰。”
萧夙心看他漆黑瞳仁映出的自己,像记忆里的沙土渺小,也透过彼时稚幼的江慈剑,视线一瞬变得遥远,不知想起了什么。
最终道:“我若不在,你看到天上有鹰飞过,就是我想你了。”
“……”
“你到时也想一想我,我会知道。”
“好。”
江慈剑就这么被岔开了话题,起身拍拍屁股似懂非懂。
当然是很久之后,他才知晓自己于萧夙心的意义。
也隐约猜到了,正是江盈野的那一句——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让她心甘情愿离别故土,将自己寸步不离地封在了江寨。
孤独又轰烈,浑噩却不知悔。
直到如她所愿的,在这最寒冷的雪夜里,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