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舟眼底蛰伏着爱欲与臆想,像匍匐在地面前进的毒蛇,随时想要将毒引入旁人身躯一般。
绥远终于在这一刻发现了沈长楼与季舟同处时那一刻的异样是什么。
绥远说:“你解不了他的愁。”
季舟偏生嘴犟:“我解得了。”
绥远继续:“你渡不了他去远方,他也成不了佛。”
季舟双唇苍白颤栗,像是被冷风一敲打,眼眶又遭了一朝红,濒临泣出血泪。
他目光因怒而发狠。
杀气已至,贴在绥远脖颈跳动的血脉,像是要斩断双飞的劳燕,斩断千种愁绪百种思量,将一切对的错的都斩于刀下。
就像他在梦中用刀斩渭水,斩个泾渭分明,斩个黑白对错。
可季舟终究不敢杀了绥远。
他收了刀,动作迟缓地就像有青山压迫在背梁,让他双手疲软,无法再前行片刻。
他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像是羁旅中远行的过客。
绥远说:“你瞧瞧,这世间想要你师父的不仅你一个人。”
“可为什么偏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博得他欢心?”
季舟说:“因为情。”
他对我有情。
绥远大笑出声,笑得歇斯底里,眼角泌出泪来。
他笑得腹部一阵泛疼才堪堪止住了笑声。
“情这一字真是动人,弄得无数人前赴后继就为了这一个字。”
“上有周幽王商纣王为情而困,遭来家国覆灭,如今又生了你这个执迷不悟的情种,这情字说来千种容易万种容易,做起来又是何等的难?”
“季舟,季盟主,你还年轻,醒醒吧……”绥远说,“你不会到现在还真的以为沈道长他心底存在着你奢求的情字吗?他自己没有情,也不相信别人有情。”
绥远淡蓝的双眼仿若层层潮汐,让人辨不明晰其中各种意味,收敛了平日里的轻佻多情,只余下一片肃然。
绥远问:“谁有把谁看得更重要?谁又把谁更当真呢?”
季舟执拗地像个不肯认输的孩子,非要抓住眼前那根稻草死死不放,死死咬定沈长楼对他自己有情。
“痴儿,你知道当局者迷吗?”绥远笑了,“你对他情又有几分?自己思量一下便知道。”
“倘若你当真对他爱至深处,你真的会在意世俗眼光而畏惧那些流言蜚语吗?”
季舟恍若未闻,他不想要去听,于是他畏惧起了河岸中漂泊不定的渡舟,他害怕自己撑不动桨,载不了过客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