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想起了一年前。那时候,她虔诚地跪在这里,对佛祖求了一个心愿。
她愿周向东能够否极泰来,平安喜乐。
可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姜柠凝视着佛像,突然觉得很不公平。
她曾听不止一个老人说起过,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顺心,总会遇到一些有的没的挫折和烦心事。可上天又是公平的,它不可能一直让一个人走厄运,混头的事情经历得多了,往后的路自然而然会变得顺畅起来。
这是老人家用一辈子悟出来的道理,以前姜柠还觉得有点道理,可是现在,她开始不信了。
不信命运,更不信所谓的神佛。
因为它们都把周向东遗忘了。
没有保佑好他,更没有公平对待他。
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他几乎没有尝到一点甜。
姜柠一脸凝重地望着佛像,眉头皱成了结。就在她眼神开始变得凌厉的时候,一个穿着黄色袈裟的小僧人从大殿里侧的暗间走了出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是一个负责打扫佛堂的小僧人。他自小便在法喜寺长大,常年接触拜佛之人,却从未在佛堂这种神圣的地方,见到像姜柠这般凶神恶煞的人。
小僧人一手放在胸前作着揖,对姜柠拜了拜,忍不住劝导说:“阿弥陀佛,施主看上去有心事,可否说给和尚我听听?”
姜柠的思绪被打乱,看了眼跟前的小僧人。
她的眉头忍不住皱得更深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小和尚,平白无故,她为什么要将心事说给他听?
说出来有用吗?!
姜柠并不想跟小僧人浪费口舌,又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佛祖,转身就想走了。
谁料那个小僧人是个死脑筋,看见姜柠要走,他立马跑了过来,拦在她身前,说:“施主,心事宜解不宜结。既然来了,就对佛祖再许个愿吧,这次佛祖会保佑你的。”
姜柠这回有些生气了,她依旧想走,小僧人却拦着不让,两相僵持之下,姜柠赤红着双眼,突然指着身后的佛像,说:“保佑?小和尚你告诉我,什么才叫保佑?让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从小受尽欺凌算保佑吗?爹不管娘不要算保佑吗?锒铛入狱算保佑吗?算吗?!”
姜柠这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全身充满了戾气,吼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着唇角,匆匆说了句抱歉,逃也似的离开了正殿。
小僧人这次没再拦她,他一人呆愣在原处,看着姜柠快步离开的背影,开始若有所思。
小僧人并不明白姜柠口中那个心地善良的人是谁,但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字里行间那一抹浓重的恨意和情意。
“阿弥陀佛。”小僧人哀哀叹了口气,弹了弹鸡毛掸子,对着姜柠离开的方向做了个佛揖,轻声说:“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施主既然来了,那便让小僧替你们许个愿吧。”
小僧人转身面对佛像,垂首低眉,默默颂起了佛经。
他坚信,这次佛祖会保佑他们的。
?第50章涅槃
几天前,华盛顿联邦监狱。
春寒到来,几日连续的降雨给本来就阴森压抑的监狱又徒添了一抹潮湿。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向东的老毛病又犯了。
监狱每天会给囚犯一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一到这个时间,监狱里的人都异常激动,会各自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牢房外有一个很大的操场,被高高的围墙围着,为了以防万一,围墙上还被网了一圈厚重的铁丝网,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操场上是黑压压的犯人,高处还站着值卫的狱警。他们手里握着机关枪,来回地在望台上踱着步,警惕地盯着里面的每一个犯人,生怕他们会有越狱或是其他的过激行为。
这一天周向东没有出去,他待在牢房里,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自己的铁床上,汗水浸湿了他稍显破旧的囚服。
外面的天色阴沉得厉害,周向东在黑暗中紧咬着牙关,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想要硬撑过去。他努力计算着天数,但因为疼痛的原因,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入狱多久了。
刚进来的时候,联邦监狱会根据囚犯的犯罪性质,给每个犯人安排宿舍。周向东是非法投资,他的另外几个室友犯的事和他差不多,大概是因为惺惺相惜的缘故,周向东的宿舍氛围并不算太糟。
可其他宿舍却并不一样,他们拉帮结派,周向东沉默内敛的个性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挑衅,只是平时碍于周向东的身手和他宿舍其他的舍友,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动手。
现在机会来了。对门宿舍一个新进来不久的白人小伙子发现了周向东的不对劲,他太渴望能够在帮派老大的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了,以至于发现周向东的不对劲时,他几乎是以一种欢欣雀跃的姿态跑出去的。
周向东在铁板床上挪了挪身子,试图让自己坐起身来,可很快便失败了,他现在痛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久后,周向东的床前出现了三四个白人。他们一脸戏谑地看着周向东,交谈的过程中,时不时会爆出几声狰狞的大笑。
周向东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些人一直看他不顺眼,想把他这根刺给拔掉。他强忍着疼痛爬起来,然后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板,目光冷沉地盯着领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