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递了个威严的目光过去。
王承恩心一横,把报纸摊在了崇祯案前。
崇祯低头看去,两眼焦距骤然放大,那一列列触目惊心的黑字,竟让他的头脑有了暂时的空白,哪怕被言官攻诘了十来年,早已练就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但他也没想到,李信的文章竟然如此犀利,如此血淋淋!
“放肆!”
崇祯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终究没控制住,狠狠一拳砸在了案上!
“皇上!”
“皇上息怒啊!”
群臣纷纷跪了下来。
崇祯锐目一一扫视,目光甚为恐怖,群臣每每被扫到,均是赶忙低下脑袋,可没人清楚,崇祯的内心还充满着恐惧,都说刀笔刀笔,刀即是笔,笔亦如刀,那一个个的黑字,如一把把的刀,直捅他的心窝,这就是李信对他发起的战斗檄文。
深深吁了口气,崇祯问道:“众卿可有办法剿除信贼?”
“这……”
群臣不敢吱声。
崇祯冷声道:“朕欲调左良玉丁启睿与杨文岳先剿信贼,众卿以为如何?”
陈新甲硬着头皮,施礼道:“皇上,闯贼两次攻打开封,虽败北退去,但闯贼主力未损,反开封伤亡惨重,人心不稳,倘使外无援军,恐怕开封撑不了几日,望皇上三思。”
“难道就坐视信贼狂妄如斯?”
崇祯瞪着陈新甲道。
“皇上,开封地处中原腹心,一旦失守,影响甚大,现已隐有传言,贼闯若破开封,或将称王建号,献贼信贼必不教闯贼专美于前,倘使纷纷效法僭晋,国家将更为混乱,故臣斗胆,请皇上稍作隐忍,一俟里应外合,破去闯贼,左良玉丁启睿与杨宗岳大军南下,孙传庭与候洵大军北上,两面夹击,必教信贼首尾难固。”
陈新甲冷汗直流,战战兢兢道。
开封不仅仅是中原腹心,还因李自成执意攻打开封,成了闯军与大明角力的焦点,事态发展至此,谁都没法放弃开封了,这不仅是没法向因二攻开封而死难的十余万人交待,双方更是谁都没法后退半步,因为开封事关势的较量。
李自成若得开封,将声势大振,反之,大明若失开封,则是气数已尽的表现。
崇祯冷静下来,想明了其中关键,只觉心头愈发的焦躁,微微晃了晃脑袋,沉声道:“着南京候恂加紧练兵筹饷,朕给他半年时间,一俟丁启睿杨文岳击溃闯贼,便前后夹击,剿灭信贼!”
“谨遵钧谕!”
陈新甲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他的赌注全押在了款议上面,国内的战局早就有心无力了,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林欲揖则是吞吞吐吐问道:“明日为洪承畴开祭,臣敢问皇上,是否要继续?”
崇祯有了些为难,他虽然怒火中伤,却未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从七大理由来看,洪承畴真有可能降了满清,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又不肯相信洪承畴真会背弃自己,毕竟洪承畴身上的干系太大,家族名誉举国上下的期望,哪一点都要高于苟存于世,他认为,洪承畴已经有了做文天祥的觉悟。
更何况他还存有李信危言耸听的侥幸,也许是胡编乱造出来挑拨离间呢?
“明日祭礼不变!”
崇祯决定赌一把,也告诫自己不能被李信牵着鼻子走。
林欲揖又道:“臣代皇上所拟祭文,不知是否上合圣心?如不符圣心,如何改定,伏乞明谕。”
崇祯豁出去了,缓缓说:“朕心中悲伤,几乎将此事忘了,卿所拟祭文,用四言韵语,务求典雅,辞采亦美,然不能将朕心中欲说的话说得痛快,实为美中不足,朕今日亲自拟一祭文,交卿明日使用。”
林欲揖叩头说:“臣驽钝昏庸,所拟祭文未能仰副圣衷,殊觉有罪,陛下日理万机,吁食宵衣,焦劳天下,岂可使陛下为此祭文烦心?臣部不乏能文之士,请容臣部另拟一稿,进呈御览。”
崇祯道:“承畴感激朕知遇之恩,临难不苟,壮烈殉国,志节令名,光照史册。朕为他亲拟祭文,以示殊恩,也是应该的,今日就到此为止,散了罢。”
随即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