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乎的人和事,才会有忧有惧,他怕的是什么呢?
冷嫣发现自己一叶障目了。因为谢爻当初杀她时毫不迟疑,她便一直当他是个冷酷无情、无懈可击的人,但对一个当牲畜养的凡人冷酷,未必对同类无情。
他年幼时惨遭灭门,这件事必定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谢氏满门一夕之间几乎死绝,只剩下他和堂弟谢汋。
谢汋,他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至亲。
冷嫣一早算到谢汋早晚会去凌州——夏侯俨表面对凌霄恒俯首帖耳,其实早对这倚老卖老、指手画脚的师伯心怀怨怼,凌虚派的岁贡出事,他一定会派个修为强,手段高,又绝对信得过的人前去,除了谢汋不作他想。
她本打算操纵宋峰寒,直接杀了谢汋。
但今天的事让她改了主意——留着谢汋一命或许更有用。
“剑翘,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坐在她右手边的姬少殷问道。
冷嫣回过神来:“大约是多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晕。”说着拿起酒杯。
姬少殷从她手中接过杯盏,不动声色地将酒液倾在身前的玉碗中,从自己食案上拿起个青玉兽面纹的酒壶,压低声音道,“这壶里灌的其实是茶,我酒量不好,每次宴饮都会预备一壶茶。”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这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
冷嫣怔怔地点点头。
姬少殷虽然带了壶茶,但也实实在在地喝了不少酒,如玉的脸庞变成了酡红,人也比平常活泛不少。
“你已入了重玄,宗门中的便都是你家人,不必那么拘谨,”姬少殷道,“你很快就会知道,长辈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冷嫣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拿起斟着茶的酒杯。
姬少殷站起身,倒了一杯真酒,对冷嫣道:“三师叔明日要启程去凌州,我去祝他一杯酒,去去便回。”
冷嫣点点头,抿了一口茶,茶汤早已冷了,入口冰凉又苦涩。
……
入门宴一直进行到中宵。
新入门的弟子是夜仍下榻外门客馆,只待翌日搬去师父所居的山峰。
翌日天明,冷嫣将带来的几件简单行李收拾停当,推门出去,却见肇山派师兄弟二人正将一堆被褥铺盖、锅碗瓢盆从房中搬到廊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