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
把先前积攒的各式素材在桌面上一字排开,正挨个检查的栉名琥珀终于从手头的事务上移开了注意力,抬起头来注视着神情凝重的杰诺斯。
这幅态度,似乎不像在开玩笑。
意识到跳过这个话题、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应该是行不通的,栉名琥珀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强行推进躯体改造进程的想法,懒洋洋地坐到了书桌后的扶手椅上。
下意识想找个什么东西抱在怀里,但迷你小库和真人猫猫都不在身边。
视线毫无落点地逡巡一圈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转而支起右腿,环住了自己的膝盖。
“说我会为尊做出牺牲……说到底,这关尊什么事?”
和他浑不在意的散漫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对面的改造人脊背挺得笔直,黑底金瞳之中所放射出的视线像是带着某种具体的温度,一瞬不瞬地牢牢锁定在少年身上。
“你的意思是,”他轻声发问,“赤之王并不知道你的打算。但更让我在意的是——”
“我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你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之前听到从者们在走廊之中所做的讨论,并非单纯的空穴来风。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在接近二楼时并没有刻意隐藏气息。如果真的不想被任何人听到在御主背后的窃窃私语,怎么可能粗心大意到那种地步?
无非是希望自己从友人的立场上出发,对少年作出更有力的规劝罢了。
而迎上他的视线之后,过了半晌,对方只是茫然而费解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明白。”
栉名琥珀努力整理思绪,却始终无法理解杰诺斯生气的点在哪里。
亲近之人,在意之人……正是因为在自己的生命里占据了难以言喻的重量,所以想要为之做些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安娜的愿望,构筑那个平平淡淡的幸福未来,作为维系吠舞罗这个大家庭的关键人物,周防尊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所以他才会对安娜作出承诺,承诺会找到修补王剑的方法。
没有坠剑的风险、没有濒临的死亡阴影。
只要那个人安然无恙,安娜的幸福就可以始终维系下去了吧。
正因为是这样重要的人,自己稍微为之努力、即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又有何不可呢?
【……念能力是人格特质的外显,反应的是能力者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而栉名琥珀的念能力,只能实现他人的愿望,却偏偏无法对自己生效。
越是在意许愿之人,能够实现的愿望也就愈发强力,甚至能够撬动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于自身的力量。
即便许愿失败,被那个超出自己承受范围之外的庞大愿望彻底吞噬,最终需要付出代价的,也只有栉名琥珀一个人。
只有当局者迷的栉名琥珀自己始终不明白,这个没有直接战力的辅助系能力、到底映照出了自己怎样的内心?
魔术与咒术的世界,对陌生力量的运作方式知之甚少的亲人与友人们无法告诉他答案;而念能力的世界,知道答案的人将秘密隐藏了起来,因为洞悉了其中的规律,只希望依旧懵懵懂懂的少年始终为自己所用。
——颇感烦闷地抱怨着“果然还是这种麻烦的性格”的从者,如果对念能力的体系有清晰的了解,估计会对御主的棘手程度有更进一步的全新认知吧。
从出生之日起就潜移默化建立起来,异样的性格日益深化,最终变成了人格的一部分。
甚至连能力都围绕其构建,深层观念的牢固程度,怎么可能是杰诺斯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呢?
“如果把你放到尊的位置上,面临这样十死无生的险境,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无法改变命运的话……”
栉名琥珀凝视着改造人那双满是不赞同意味的眼睛,认认真真做出剖白,诉说着不加掩饰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