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在躺进卧铺车厢的时候,浑身都还在颤抖!尽管他有九成的把握,觉得唐佩就是喜欢自己,可冲动的拥抱过后,他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唐佩来了电话,语气温柔而腼腆地说:“我已经到家了,你路上也注意安全。到了家以后,要及时给我回电话报平安,带我给你妈妈问好。还有,年后早点回来,光说去游乐场玩儿,你一直也没抽出时间……”
唐佩一下子絮叨了好多话,高原赶紧说:“我一定早回来,你想要什么礼物吗?年后我给你买。”
“不要,什么都不要,你好好的就行。”说完唐佩就挂了,她靠在门口的车边,心脏狂跳不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打电话聊天,也没有这么慌乱啊,怎么被他抱了一下后,自己的胆子却越来越小了呢?
倒是高原彻底安心了,唐佩不仅没生气,还对自己絮絮叨叨关心了起来。她已经默许了这段感情,这个年,他也终于能过踏实了。
从北海到江临,坐火车要绕大半个海岸线,沿途穿越四个省份,得一天一夜的车程。尤其江临的火车站很落后,大都是绿皮车,那速度慢得让人绝望。
若是港口有客运就好了,四个多小时就能回家。但这种事情,高原也只能想想,他左右不了这种地域上的宏观发展。
好在公司给买了卧铺票,比他念书的时候坐硬座,甚至站票要强多了。一路上他偶尔看看窗外的风光,戴上耳机听听唐佩传来的音乐。乏了就到床上躺会儿,要么就看看管理类的书籍,还有自己的日记本。
平淡且充实的旅途中,高原在第二天上午11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江临火车站。他日夜思念的家乡,也缓缓浮现在了眼前。
只是江临这座城市,对于高原来说,却再也没了年少时,那种惊艳的感觉了。他在省会滨城待了四年,又在繁华的北海生活了一年。如今再看江临市,活像个大县城。
这里建筑老旧、道路狭窄,哪怕是车流量这么大的火车站周围,马路才三车道。更不用说那些原始交通工具三蹦子,在马路上几乎见缝就钻,完全不遵守交通规则。
但好在热闹,滨城和北海虽然繁华、文明,但却少了一丝市井的烟火气息。倒是在江临这边,周围全是小摊小贩。曾经他嘴馋的铁板鱿鱼、大米粽子、烤香肠什么的,在空气里混合成了一股复杂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味蕾。
高原拖着大包和行李,先去路边摊买了个烤鱿鱼,又买了份杂粮煎饼。然后又买了豆腐脑,在摊位的小桌上大快朵颐了一顿,这才越过马路,去对面的客车站,买了回黄龙县的车票。
临近快上车时,唐佩又来了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
高原忙说:“马上坐客车,到家得下午。”
“啊?不是上午11点就能到吗?”唐佩吃惊道。
“姐,从江临到黄龙,坐客车还要2小时,从黄龙到我家还得转车,需要近一个小时。这还不算买票等车的时间。”高原急匆匆解释道。
“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这就是两个人生活环境的差距,唐佩出门车接车送,哪儿经历过社会底层的这些不便?
“不说了姐,这次赶得巧,刚好去黄龙的车马上发,我得赶紧上车了。”
“哦哦,那你赶紧的吧。”唐佩生怕耽误了高原的行程,就忙把电话挂了。
于是高原提着厚重的行李,一路小跑上了长途车。来到黄龙县以后,他又赶紧坐小客车,朝着自己牵挂的高王庄奔去。
驶往家乡的路上,高原禁不住朝窗外看去。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哪怕再过十年,家乡还是一成不变。
再想想北海湾那边,他刚去实习的时候,湾东区还是一片荒地,这才仅仅一年,湾东的柏油路都修上了,高楼大厦的骨架也已成型,那片片的厂房也已开建,不出两年就是一片繁华地带。
再看看自己的家乡,高原顿感辛酸。这里的人世世代代种地,收入一直都在贫困线上波动。而农民要想翻身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须要赶上国家工业化的进程,将身份转换为工人,有一份旱涝保收、稳定的工作才行。
可这样的大趋势,又由谁来引领呢?高原虽然一腔热血,可看着眼前广袤的农田,也是完全没有头绪。这样的地区大发展,还不是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够考虑的。
客车在黄土坡下停住,高王庄已近在眼前。高原拖着行李爬上坡,他亲爱的村庄终于到了!还是曾经的那个模样,被大山环绕的小平原;只不过那平原上,又多了几座大棚,应该是大妈的杰作。
他开心地沿着土坡往下跑,村里照常有不少老人在街边闲聊。高原见人就打招呼,爷爷奶奶的叫着。
还有不少人一下子认不出高原,毕竟变化太大了,小伙子早已褪去了那身土气,活像个城里来的贵客。
高原在门口就开始喊妈妈,母亲和大妈一起跑出来开的门。家里的大锅炖了肉,父亲竟然能蹲在灶前,帮着添柴烧火了。
“哎哟,咱家这大学生终于回来了,俊兰你瞅瞅,小原真是越长越人物了!”清美笑得合不拢嘴,俊兰就拽着儿子胳膊不停地打量。
他们在院子里一边炖肉、一边拉家常,高原忙着打开行李箱,将茶叶和一半的年货,全都分给了清美家。
“这些可都是洋玩意儿啊,小原,得花不少钱吧?!还有这茶叶,你大伯之前在外地买过一盒,听说挺贵的,到现在也没舍得喝。”清美吃惊地倒腾着东西说。
高原就抿嘴笑说:“不贵!北海那边有保税区,零买的话很便宜。这茶叶是公司发的福利,我爸妈也不喝茶,留着给大伯喝。他天天在外面跑运输,喝茶还能提神。”
清美和俊兰对着眼笑道:“这孩子我没白疼,献忠要是知道小原这么孝顺,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她们姐俩聊着,高原就拆开糖果,忙跑到父亲面前,剥开糖往父亲嘴里塞了一颗。
父亲呆呆地看了高原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摸着高原的脑袋,嘴里一遍遍喊着:“小原、小原、小原……”
“哎呀你爸手脏,上面都是锅灰!”俊兰忙跑过来,想要阻止父亲的动作。
可高原却摆手说:“妈,让爸爸稀罕我一会儿吧。不脏,一点都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