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皇后的不悦之情,鄂邑长公主却异常地恼怒。
——什么时候,这个小女孩也有资格对自己使脾气了?
——真以为自己有恃无恐不成?
——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是有意见!”鄂邑长公主冷漠生硬地给了一个答案,“中宫频频抱恙,侍使之人无过吗?况且……”
兮君没有给她寻找理由的机会,方听了开头便抬起手,轻轻摆动,云淡风轻的姿态却让长公主无法再说下去。
年幼的皇后微微抬起下颌,一本正经地看着长公主,缓慢而清晰地陈述她的想法:“我年幼,不懂事,长主愿意关心指点,是我的大幸!”
“然,侍使之人有过,长主可命掖庭案治,乃至重遣奴婢侍使,皆无须调阅籍册。”
“少府,九寺大卿之属,非诏书府令不能使。长主何恃,竟临堂训令?”
“长主以为吾言是否?”
八岁的皇后一脸郑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唯有那双黑眸之中中,眼神竟愈澈亮,有某种耀眼有光彩在眼底涌动。
鄂邑长公主几乎是惊惧地看着这样的皇后。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却让人感觉自己连最细微的心思都无法隐瞒。
——自己的作为根本就是被嘲弄的闹剧!
鄂邑长公主为自己的想法而心颤。
——见鬼了!
“长公主,卿究竟意欲如何?”满脸稚气的女孩却说着再正式不过的言辞。
——“卿究竟意欲如何?”
鄂邑长公主瞬间苍白了脸色,不是因为女孩的质问,而是因为记忆中陡然浮现的某些片断……
——身着纯玄深衣天子站在宠姬的病榻前,不耐地质问:“卿究竟意欲如何?”
那是元狩四年,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各将五万骑分兵度漠,当时圣眷最盛的王夫人却病入膏肓,数请天子,却但泣不语,几次之后,天子终于不耐烦了。
当时,皇后在,诸姬在,皇子、公主在……
天子皱眉问道:“可是为闳虑,子当为王,欲安所置之?”
良久,王夫人终于顿而答:“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
天子却不耐烦了:“虽然,意所欲,欲於何所王之?”
这一次,王夫人答得很快:“愿置之雒阳。”
天子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拒绝这个要求:“雒阳有武库敖仓,天下冲阸,汉国之大都也。先帝以来,无子王於雒阳者。去雒阳,于尽可。”
王夫人沉默不答。
天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几乎当即便要拂袖而去,却被皇后轻轻拉扯了一下衣袖。
终究,他没有起身,在瞪了皇后一眼之后,又看向形容憔悴的宠姬,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关东之国无大於齐者。齐东负海而城郭大,古时独临菑中十万户,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齐者矣。”
齐,那是关东第一次大国了。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