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吉的神色陡然一冷,双眼死死地盯着安乐,好一会儿才移开眼,却始终都没有说一个字。
“夜刻已长,君等自便。”
见丙吉移开眼,刘德便将话题岔开,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倒是十分平静,不少人觉得意外,但是,也可以算是意料之中。
——事实上,不仅四位汉使不再与昌邑诸人言语,就是昌邑君臣之前,也没有什么交谈。
——龚遂表现得最明显,整整两天,他就没跟刘贺说过一个字。
“昌邑有良臣……”连丙吉都忍不住叹息。
——昌邑的确有很多的良臣。
——在刘弗陵出生前的十几年中,哀王刘髆一直是孝武皇帝的少子,且是唯一的幼子。
——除了长子,孝武皇帝对于其余诸子都不过泛泛而已,但是,当时,太子就宫,齐王早薨,燕王与广陵王之国,刘髆是未央宫中唯一的皇子。
——这般情形,比不得刘据,可是,比起刘旦与刘胥,刘髆在孝武皇帝面前还是有些份量的。
——除了刘据,诸皇子的师傅也只有齐王与昌邑王是孝武皇帝亲选的。
——齐王太傅是卜式,昌邑王太傅是夏侯始昌。
——夏侯始昌是鲁人。通《五经》,以《齐诗》、《尚书》教授。自董仲舒、韩婴死后,他就是孝武帝十分重视的儒生之一。夏侯始昌明于阴阳,曾经预言柏梁台将于何日遭灾,至其所言之日,果然应验。
——因此,昌邑不乏良臣!
——因此,昌邑王一系并非没有骄傲的资本……
然而——
“王非明君……”便乐成与丙吉离得最近,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而且,他很利索地应了一句。
丙吉挑了挑眉,看向便乐成,并没有说话。
说这话时,他们一行已经在霸上了。
之所以他们能够说话,是因为,前面,新任大鸿胪正在郊迎昌邑王。
——在湖县,尽管便乐成他们没有追查下去,但是,不管他们各自是什么心思,他们都同意立刻将此事奏报长安。
——现在的仪式……恐怕正是长安的回答。
——至于回答究竟为何……
——只要看一看大鸿胪带来了的车就明白了,
便乐成的话音方落,一行人就看到新任大鸿胪向昌邑王驺奉乘舆车。
——乘舆车,即天子所御之车。轮皆朱班重牙,2毂两辖,金薄缪龙,为舆倚较,文虎伏轼,龙衔轭,左右吉阳筩,鸾雀立衡,□文画辀,羽盖华蚤,建大旗,十有二斿,画日月升龙,驾六马,象镳镂钖,金鋄方釳,插翟尾,朱兼樊缨,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左纛以牦牛尾为之,在左騑马轭上,大如斗。
用此车迎昌邑王,已经说明,不管刘贺本人如何,也不管路上究竟生了,这位昌邑王都将大汉的新帝了。
汉使一行的感觉有些复杂,昌邑诸人却是振奋的。
然而,接下来,刘贺再次让人大吃一惊
明明杜延年也跟着来了,刘贺却让昌邑仆——太初元年,孝武皇帝损诸侯王郎中令,秩为千石,又将诸侯王的太仆改称仆,秩也是千石——寿成御车,随即又让昌邑郎中令龚遂骖乘。
便乐成一行虽然惊讶,但是,多少也有些习惯了,可是,郊迎的一行人却是没有料到昌邑王居然会如此表态,因此,众人回过神来,虽然都敛了神色,但是,只要稍细心一些,都不难看出那些人的神色是多么地微妙。
对刘贺的安排,寿成是很兴奋的应了,但是,龚遂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个字:“诺。”
听到龚遂开口,刘贺才总算安了心。
上了车,龚遂也没有再说什么——乘舆车比七乘传舒服得多,但是,同样是立车,也没有车衣,实在是不适合说话。
刘贺正在寻思该如何对龚遂说话,就听到龚遂且惊且喜的声音:“大王……至矣……长安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