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斟酌,就听母亲温煦地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晓得大事。儿素来端方,若心意已决,就按儿的意思办!”
隽不疑大喜,连忙谢过母亲,母子俩都放下了一桩心事,自然是和和乐乐地用了哺食。
既起了明哲保身的心思,第二天,天子与大将军的夸赞就不值一提了,哪怕是“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谊。”这样的话,看开了,也就是一句感慨而已——他是郡文学出身,春秋经术岂有不明之理?
——这种赞赏,他宁可没有!
——得到天子与大将军赞赏之后,他还如何能提出辞官之请?
隽不疑只能是群臣崇拜与嫉妒交织的仰视目光中,继续守着京兆尹的印信。
当然,对大将军提出将女儿许配他为妻这样的提议,隽不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只是个小人物,当不得如此厚爱!
——霍光的信重是那么容易得的吗?
——再说,他家中已有妻室。
当然,隽不疑敢拒绝,也是因为多少有些肯定,霍光的气量不会连这种拒绝都无法接受。
隽不疑的烦恼很多,因此,对那个“卫太子”的消息并没有多关注,当然,既然身在长安,京兆尹治所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这种世人瞩目的消息自然传达室得很快。
廷尉验治的手段素来高明,不过几日便查清,那人本是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于湖县,以卜筮为生。前些天有故太子舍人找他占卜,随口说了一句:“子状貌甚似卫太子。”成方遂便心动了,不知怎么想了几天,竟想出冒充卫太子以得富贵的主意,随即便诣阙自称卫太子。廷尉还逮召乡里认识此人的张宗禄等人,不几日便以诬罔不道定罪,成方遂随即被腰斩东市,其父母妻子同产也被连坐弃市。
这种事情自然是长安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为什么,成方遂被腰斩后不久,民间就有传言,那人并不是成方遂,而是姓张名延年,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也没有几个人会真的计较。
居于天子脚下的善之地,谁也不是傻瓜,哪里会去议论真正的禁忌话题呢?
谈论那种话题的无论有无算计,都自是立于九重之上的人。
譬如椒房殿中的两位。
“我不要!”
“不要!”
接连被小妹妹拒绝,刘病已苦着脸,刚要坐下,就见小皇后手一抬,下把一扬,指着旁边的独榻道:“傅母说了,从今往后,我不能与皇帝之外的男的同席。你坐那边!”
刘病已一个踉跄,膝盖正好撞到兮君右手边的凭几,痛得他呲着牙直吸气。
“病已哥哥,你没事吧?”兮君被这个意外吓着,连忙推开凭几,扶着他坐下,“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不要不要!”刘病已连忙摇头——小孩子嘛,谁愿意见医者?见了就要吃苦药的!
趁着这个机会,刘病已连忙问兮君:“兮君,你到底生什么气啊?”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不明白小妹妹是怎么了,无论怎么哄都不肯理他。
提起这事,兮君立时不高兴了,可是看着他痛得一头冷汗、脸色白的样子,也不好再坚持,只能不满地嘟囔:“病已哥哥自己去北阙看热闹了!”
刘病已抚额,无奈地解释:“我也是一时兴起跑去的,也没有看到热闹。——我去的时候,那个京兆尹已经把人带走了!”
“噢!”兮君心里稍稍平衡,病已觑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补充:“再说,那天,左将军也在呢……”会认出她的。
兮君的小脸一垮,无奈之极。
即使她是中宫,也并不能在宫中随心所欲的。
摸了摸小妹妹的头,病已轻声道:“没事的,下次,我一定带上你!”兮君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见刘病已一脸不高兴地瞪着自己,才笑道;“好!下次病已哥哥可不能自己跑去玩!”病已这才开心地点头。
两个小孩正在说笑,殿门忽然打开,帷帘被冷风一激,立时鼓动轻摆,兮君不解地看着倚华走进殿中,步伐竟有些凌乱。
“长御?”兮君困惑地轻唤。
倚华在幄帐前跪下禀报:“中宫,廷尉与光禄勋在前殿……”焦灼的心情让她一时说不下去了。
“廷尉与光禄勋?”兮君不解地重复,“要见我吗?”
“不是的!”倚华摇头,目光落在刘病已身上,无限沉痛地说,“他们来,是要带走曾孙……”
“曾孙?”兮君不明白,刘病已更加困惑,却也明白倚华不会无缘无故地看自己:“为什么要带走我?”身边的人经常这样唤他,他明白是指自己——可是,为什么?
倚华看着他迷茫的神色,轻声道:“因为曾孙你是卫太子的元孙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