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咬牙,缓缓颌,却没有回答。
——诏有司案治?
——仅凭这道漏洞百出的奏书便治大司马大将军的罪?
刘弗陵心中不由冷笑。
——他的父亲也许能做到,他怎么可能做到?
——只怕,他这边诏书刚写好,宫外就能有人喊出“清君侧”来!
——下御史,诏群臣议论?
——御史大夫此刻都一言不,还能指望他一言定乾坤吗?
——结果不过就是一场乱战,能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霍光主政七年,朝堂舆论未必不受其控制!
上官桀的回答与废话没什么区别!
刘弗陵的目光再次投向桑弘羊,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桑弘羊眼中的平静总让他感觉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意味,让他满心焦躁,却又无法宣诸于口。
最终,年少的天子烦躁地皱眉,努力按捺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对殿中诸人道:“朕知道了,卿等都退下吧!”
众人叩,但是,上官桀却在起身前很认真地开口:“陛下,此书……”
“朕要考虑!”刘弗陵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即推开凭几,径自起身离去。
所有人都被少年天子从未有过的暴躁表现吓了一跳,片刻之后,回过神的众人疑惑地望向代替大将军处分决策的左将军,却只看到上官桀一脸淡然的平静,轻摆衣袖,优雅转身,缓缓步出殿门。
然后,所有人便看着当朝第二人与一个宦者迎面撞上!
“做什么!”上官桀一时没有提防,差点被对方撞倒。
来者本已是惊惶失措,此时更加慌乱,两腿一软便跪在殿门处:“左将军……中宫……”
“皇后怎么了?”上官桀大惊失色,连刘弗陵也不由在围屏后停了步。
来的是大长秋,早已不年轻的他本就脸色惨白,听到这声质问,不禁更加哆嗦,却也知道不能不答,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勉强镇定下来,立刻道:“中宫昏倒了。”
上官桀不由大怒,刚想开口,便听身后响起一个阴郁的声音:“是否已召太医?”
——是天子。
大长秋不敢怠慢,立即顿回答:“已召了太医令前去。”
刘弗陵轻轻点了一下头,脸色稍缓,随即便严厉质问:“皇后之前并无不适,怎么会昏倒?”
上官桀狠狠地瞪着大长秋,显然也有相同的疑问。
大长秋茫然地摇头:“臣不知……”
——就是因为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征兆,他才会如此惶恐昏乱……
上官桀咬牙,刚要转头对天子说什么,就见天子走出前殿,听到少年天子淡然吩咐:“去枍诣宫。”
黄门、官人慌忙准备天子出行,十四岁的天子只是安静地站在殿门前,迎着正午刺目的日光,努力睁大眼睛,哪怕双眼已被刺痛,泪水已经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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枍诣宫正寝,宦者、宫人长跪稽,年少的天子坐在寝侧,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后。
女孩已服过药,不再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但是,腊黄、黯沉的脸色仍然让人心惊,即使是在她因幼弟之殇而自苦、抱恙的那段日子,刘弗陵也没有见她这般模样。
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刘弗陵曾经见过自己父亲的最后时光,此时此刻,自己这位年幼的皇后的状况正让十四岁的天子想起父亲毫无生气的弥留之际……
少年天子几乎不敢碰触女孩——那种失去生机的冰冷……哪怕只是想像一下,他都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