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药处在楼下,林水程拿着单子下楼,正准备进入排队队伍的时候,被一个老人拦下了:“这个,小伙子,你们这里的机器怎么用的,能不能教教我?”
老人颤颤悠悠地拿着就诊卡,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航空笼子,里边是一只有气无力的鹦鹉。
一楼很亮堂,玻璃窗很大,阳光透进来的颜色是一种很奇怪的昏黄色,像夕阳又像朝日,如同水过了滤镜一样,连着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都嗡嗡了起来。
那老人的嘴唇不断开合着,林水程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老人嘴里说的所有字他都清晰地听懂了,但是组合起来就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地理解了老人现在遇到的困难:他不知道怎么用自助机器取消他挂的号,并重新预约另一位专家号。
老人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了操作,回来感谢他。
这下林水程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谢谢你小伙子,我养的鸟它十五岁了,要不是它生病了,它说谢谢比我顺溜。”
滤镜被剥除,人潮中的声音被放大了窜入他耳中,几乎一刹那轰然作响,接着是剧烈的耳鸣,带起了剧烈的疼痛。
林水程捂住一侧耳根,用手指狠狠地压住了疼痛的地方,指尖有些发抖。
他身后有人往前走去,面前有人往后离开,他身后有门面前也有门,这外边的阶梯和里边的阶梯一模一样,他看不懂人们行走的方向。
他想不起来自己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了。
——他到一楼来,是为了什么事?
林水程重重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疼痛终于唤醒了他的一点神志。
他低头看见了手里的病历单,病历单上写着“傅落银”三个字。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林水程?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林水程,小猫咪,你哪来这么多伤心事?
“傅落银”这三个字如同某种警钟,如同电影中的图腾,梦境与现实的参照物,闪电一样划破他混沌的思绪。
他给一只小猫起了这个名字。
林水程猛然惊醒,抓紧了病历单。
在他面前米的地方,“取药处”三个字清晰庄重地刻印在那里。
林水程回去的时候,韩荒正在配合医生抓住鬼哭狼嚎的炊事班长,准备给它打疫苗。
首长见惯了大场面——它也是挨过几针的猫了,今天过来纯属参观游玩,已经窝在了凳子上开始打瞌睡。
小灰猫在首长身边绕来绕去,企图把脑瓜挨在首长身上寻找安全感,只可惜屡屡被首长一爪子拍走。
林水程过去抱了小灰猫过来,拧开耳螨药水给它滴。
“傅落银”这只猫算是比较乖的,林水程一只手控制着它,另一只手迅速滴药进去,猫咪耳朵抖了抖,他跟着用手揉了揉使药水扩散,两只耳朵滴完后,小灰猫跌跌撞撞地跳了下去,疯狂甩脑袋,一不小心踩到首长身上,又被首长压着揍了几爪子。
接近晚上时,林水程照常给猫咪们喂粮。
该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窝的时候了,首长施施然地窜进了房内,外面的猫徘徊了一会儿,也都一只一只准备散去了。
林水程看了一会儿墙根底下的小灰猫,犹豫了一会儿,蹲下来轻轻伸出手。
小灰猫走过来,嗅了嗅他的手心,又抬头来看他,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林水程顺势就把它抱了起来,进门关好房门:“你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你的耳朵生病了,你在这里我好给你擦药。”
小灰猫不习惯被人抱,它蹬了一下腿儿,从他怀里弹开了,继而心怀谨慎地开始到处嗅嗅走走,不过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