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止是说皇帝不是先帝血脉,就差指着这几个王爷骂野种。
这名声谁敢担,各个和武安王隔空对骂,好不热闹。
男人们狗急跳墙,还有功夫替自己证明。
那些牵涉进漩涡里的女人,却悄无声息,无人能去质问。
太平寺后山,松柏不复肃穆,一眼望去,横尸遍野,诡异萧瑟。
许三娘躲在地下密道许多天,一开始是怕外头乱,不敢出来,后来是清楚,自己这回怕是出不去了。
先前和尚纷纷逃命,官府查抄庙宇,这片树林匆匆巡查完,未见地库一类便放过。
她见是官府中人,本想出来表明身份,只她生性谨慎,便决意不与官府碰头。
太平寺忽然如山倒,恐怕不是小事。
她虽是官夫人,如今却是寡妇。
若出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依那些官差的性子,个个都怕担干系,她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许三娘决定沉住气,再等一天,打算夜里没动静便出去。
她才要钻出地面,就听见鸦雀翅膀拂动树枝的声音。
这几天她行事更是处处小心,听见响动便匍匐低头,继续在地道里,眼睛悄悄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没多久,脚步声越来越多,估计不下百人,悬刀佩剑都是官府样式,又是官兵。
这群人纪律严整,无人说话。
刀在火光中发亮,许三娘手撑在胸口,屏气凝神。
她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她是新科状元的夫人,受邀参加过不少宴席。
虽不能和那些大人物的妻子说上话,自己却不敢不留意分清人的身份。
平时瞧着不动如松,进退有度的夫人们云鬓凌乱,衣衫倒还算整洁,口里塞着布条一个挨着一个绑着。
她们泪流不止,哀哀的望着面前的士兵。
老的小的,女人们一个一个倒在刀下。
许三娘骇得停止了心跳,她不敢动作,维持着原样直到天明。
那些尸体就这样留在原地,宰相夫人眼睛瞪圆,似乎盯着自己,胸口血洞凝固。
又是一夜,地上仍然无人交谈。脚步声,重物从地面被拖来拖去的声响清晰灌入耳中。
许三娘不敢看,浓重的血腥气,像要将这一片土地腌入味。
这一场屠戮持续十天。
许三娘在武安王的檄文发出来之前,已知晓大夏皇室这桩荒谬的丑事。
第十天夜里,她终于听见有人说话。
有人唤了一声,阿姐。
女子环望周围数不尽的尸体,眉头紧锁,她们何其无辜。
男子嗫喏,支吾着开口,那淫僧祸害过的人连自己都说不清,这些命妇都进过宫,若是不除万一走漏风声,父皇辛苦打下的基业就得毁在我手里了。
女子笑笑,母后常常说你乖张,我不信,觉得你最老实,胆子小得过了头。我竟忘了,你是太子,生平最怕的就是有人抢夺你的龙椅。你是见了父皇被欺瞒至此,想到自己,才这样怨愤不满,借题发挥吧。
男子急忙呼唤女子,辩解道,阿姐,阿姐,我怎么会这样想。这些命妇,都是朝中大人亲手送来要我代为处置。阿姐,不是我要她们死,是她们自家人不愿受辱,不要她们活啊。
他的话真假参半,阿姐,她们竟敢欺瞒父皇,我若不杀了她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父皇被活活气死还不够,死后英灵还要受辱吗,我怎么能让父皇受此侮辱。
女子语气沉稳,正儿,还不够吗?她继续道,太后是罪魁祸首,你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满皇宫的妃嫔宫女,还有太监,全部射杀,你做事倒是缜密。
她忍不住叹息,母后呢,她被自己最亲的儿子毒死。正儿,母后哪里对不住你了。三妹妹十三岁,五妹妹六妹妹才九岁,八妹妹两岁半,她们懂得什么,正儿。
弑母的名声不能担,不然岂非和那淫僧一样,罪大恶极。